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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一届)十三夜 茱斯蒂娜 下

fu44.com2014-06-13 14:05:14绝品邪少

  拉斐尔神父十分注意地听我说,他甚至还带着慈祥和怜悯的神气叫我重复 几次某些细节┅┅他一连问过几次的问题是关於下述几点∶   1.我是不是真的是巴黎人和无父无母的孤儿;   2.我是不是真的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可投靠的亲戚,没有一个我 可以通信的人。   3.我有没有告诉牧羊女说我想到修道院来,我有没有约好回去时同她会 面。   4.我是否确实是处女而且只有廿二岁。   5.我能否肯定没有人跟踪我,而且没有人看见我走进修道院。   我满脸天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完全满足了他的要求,於是神父站起来握着 我的手对我说∶「来吧,我的孩子,今天晚上时间太晚了,不能带您去礼拜圣 母,明天我会满足您的要求,让您在圣像脚下领圣体,现在先想想您自己,去 吃晚饭和睡觉吧。」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我往圣器室走。   「怎麽?」我禁不住产生了一点不安,我问他∶「神父,我在您的内室吃 饭和睡觉吗?」   「还有别的什麽地方,标致的朝圣女?」神父回答,打开通向圣器至的一 扇回廊的门,把我引进屋子┅┅「怎麽,您害怕同四个修道士过夜?啊,我的 天使,您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并不像表面上那麽虔诚,我们知道怎样同一个漂亮 的新手玩乐的┅┅」   神父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下流地用手紧紧抓住我身体的某一部分,羞耻 心使我不便说出来,可是我浑身颤栗,一直到内心深处∶「公平的天老爷啊, 」我对自己说,「难道我又再一次成为我的善念的牺牲品吗?我想接近教会最 尊崇的事物,难道也构成罪恶要受处罚吗?」   这时我们继续在黑暗中行进,神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时停下来更换 一下他的下流手势。受到逐步成功的鼓励,他用一只手伸进我的裙子下面,另 一只手抓住我,使我无法脱逃,他肆意在我身上好几处地方乱摸,而且强迫我 接受下流的亲吻,使我感到非常 心。   「啊,天啊,我完蛋了!」我对他说。   「我想是的,」那个坏蛋回答我,「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考虑的时候了。」   我们继续走着,他越来越大胆,我差不多要昏倒过去;到了回廊的尽头, 我们见到了一道楼梯,拉斐尔叫我走到他前面,他发觉我有一点抵抗的表示, 就粗暴地推我,狠狠地骂我,一再对我说现在已经不再有退路了。   「畜生!你很快就会发觉,即使你落到一个强盗窝里,也不比你落到四个 色狼手里更糟,这四个色狼就要拿你来取乐了。」   使我胆颤心惊的事在我眼前层出不穷,我已经没有时间去为这几句话感到 不安了;这几句话刚钻进我的耳朵,其他惊吓我的事已经袭击我的五官了。门 一打开,我就看见三个神父和三个年轻姑娘围绕着一张桌子坐着,他们六个人 的服装都非常下流;两个姑娘全身赤裸,正在脱第三个姑娘的衣服,三个神父 的状态也差不多。   「朋友们,」拉斐尔走进来说,「我们缺少一个姑娘,现在有了;请允许 我给你们介绍一个真正的天生尤物;她是吕克雷丝(注13)再世,她的肩膀 上有荡妇的烙印,而这里,」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既下流又明确的手势┅┅ 「这里,朋友们,是公认为处女的确实证据。」   哈哈大笑的声音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是迎接新人的笑声;我开头 见到的那个神父克莱芒,已经喝得半醉,马上大声叫喊起来,说他要验证一下 是否属实。由於我必须为您描绘一下我同些什麽人在一起,我必须中断叙述, 我尽可能不使您对我的境遇产生悬念。我认为我的处境已经相当危急,您可能 不感兴趣。   您已经相当熟识拉斐尔和克莱芒,我可以谈谈另外两个人。   热罗姆神父是修道院里最年长的,一个六十岁的老淫棍,为人同克莱芒一 样严厉和残暴,比克莱芒更爱喝酒,他厌倦了天然的乐趣,为着使自己重新振 奋,不得不去找寻一些不正当的刺激。   安托南神父是一个四十岁的矮个子,乾瘪瘦弱,脾气像火,外貌像色鬼, 毛多得像头熊,生活放荡毫无节制,世界上找不到像他那样喜欢逗美人和恶毒 无比的人。   小花是妇女中最年轻的一个,她是第戎人,年龄大约十四岁,是第戎城中 一个富商的女儿,被拉斐尔的手下绑架来的;拉斐尔有钱有势,在他所属的修 会中最有势力,对能满足他的兽欲的任何人和物,都不放过。她有一头棕色头 发,一对极端漂亮的眼睛,容貌十分惹人怜爱。   其次是科尔内莉,她大约十六岁,有一头金黄色的美发,模样儿很引人注 目,皮肤晶莹雪白,腰身美得不能再美,她是奥塞尔人,父亲是酒商,她被拉 斐尔亲自诱骗,秘密地落入他的陷阱中。   第三个是翁法勒,是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三十岁妇女,相貌温柔,楚楚可 人,全身各部份轮廓分明,一头华美的头发,有美丽无比的胸部,充满柔情的 眼睛;她是儒瓦尼一个富有的葡萄园主的女儿,她在十六岁时正要嫁给一个可 以使她发财的男子,就被热罗姆用十分奇特的方法诱骗她脱离自己的家庭。   这就是我要同她们生活一起的一班人,这就是那个藏污纳垢之所,我最初 以为这里是修道院,一定住着许多有德之人,想不到竟是一个垃圾箱。   他们马上使我明白,生活在这个可怕的圈子里,我最好就是仿效她们的百 依百顺。   拉斐尔对我说∶「你很容易就猜得到,你的灾星把你引导到这个与世隔绝 的隐,居所里来,一切抵抗都是没有用的。据你说,你吃过许多苦头,按照你 叙述的过去经历,这是真的,但是对於一个有德行的女子来说,最大的苦头你 还没有吃过呢。到你这种年龄还是处女,这正常吗?这是不是不应该再延长下 去的一种奇迹?┅┅你在这儿的女伴们被迫伺候我们的时候也曾客气一通,後 来她们发现这样做只能使她们受到虐待後,就听话了,你也会乖乖地像她们那 样做的。」   「索菲,落到你这样的处境,你还想自卫麽?睁开眼睛看一看你被遗弃在 世界上的情况吧!你自己也承认你既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你看一看,你是 在沙漠中,没有人来救你,谁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落到四个淫棍手中,他们 当然不会放过你┅┅你要向谁求助呢?向天主吧,你刚才还十分虔诚地向他祈 祷,而他却利用你的虔诚,更有把握地将你投进陷阱中去┅┅」   「你看清楚,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力或者神力,能够将你从我们的手中夺走 ,也不可能从人所能做到的事当中,或者从奇迹当中,找出一种方法,可以帮 助你,使你引为自豪的童贞,能够继续保全下去;或者可以阻止你成为我们四 个人口中的猎物。索菲,脱光衣服吧,希望你的无条件服从能够争取到我们的 善意,否则我们的善意马上就可以变成最残酷、最具屈辱性的刑罚,而这些刑 罚只能够加倍激怒我们,丝毫不能使你躲过我们的寻欢作乐和暴戾恣睢。」   我当然知道这一番可怕的话意味着我毫无生路,可是如果我不听从天性和 良心的指引,采取最後一个办法,我岂不是有罪了吗?我扑倒在拉斐尔的脚下 ,用尽我的全部力量,哀求他不要利用我目前的情况来凌辱我,我的满含辛酸 的眼泪洒湿了他的膝盖,凡是我心目中最能哀婉动人的一切,我都大胆她哭着 尝试过,可是我还不知道眼泪对於罪犯和色狼另有一种魅力,我不知道我所尝 试用来感动这些魔王的一切,只能产生激起他的怒火的效果┅┅拉斐尔愤怒地 站起来,皱着眉头说∶「抓住这个婊子,安托南,立刻当着我们的面把她剥光 了衣服,教训她,在像我们这类男人眼中,怜悯和同情是没有地位的。」   安托南用一只乾瘪而青筋暴露的臂膀抓住我,一边动作一边狠狠地咒骂, 转眼间他使扯掉我的全身衣服,使我亦要裸体地暴露在大伙儿面前。   「真是一个漂亮的娘们,」热罗姆说,「三十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麽 好看的妞儿。」   「等一等,」主持神父说,「我们的行动必须有一定规范;朋友们,你们 熟悉我们接待新人的方法吧,让她毫无例外地每种方法都尝试一下,在这段时 间里,另外三个女的必须留在我们身边,作为後备或者用来刺激我们。」   在场的人马上围成一圈,把我围在中间,在两个多小时中,四个色狼仔细 审查我,观察我,触摸我,每个人对我时而赞赏时而批评。   * * * * * * * *   我们标致的女囚徒说到这里,脸涨得通红,她继续说∶夫人,请您允许我 跳过去不说这个第一次见面礼中的某些猥亵的细节,夫人只要想像一下,在这 种情况中荒淫无耻的色狼肯定会有怎样的作为就行了,只要想像他们拿我同我 的女伴们逐个比较、对照和评比,您大概就会对他们第一次狂欢的情景略知一 二了;可是同我不久以後所遭受的暴行比较,这种行为太微不足道了。   (下)   * * * * * * * *   「来吧,」拉斐尔说,他的欲念已经激动到无法容忍了,「现在是让牺牲 品作出牺牲的时候了,我们大家准备好,给她尝尝每一个人的拿手好戏。」   这个淫棍把我放在沙发上,叫安托南和克莱芒按住我,使我的姿势符合他 发泄性欲的要求┅┅拉斐尔,这个有变态性欲癖的意大利僧人,在我身上狠狠 地满足了性欲,却没有把我变成非处女。啊,这些误入歧途的人啊!简直可以 说这些无耻的人一个个在选择他们可耻的淫乐时,都以忘记人性为荣┅┅   克莱芒向前走过来,他既受上司的丑恶形象所刺激,也被他自己边在旁观 看边动手动脚引得淫心大发。他对我说,他并不比主持神父更危险,他向我致 意的地方不会危害到我的贞操。他叫我跪在他面前,他站起来,将身子紧贴住 我,在这样的姿势下他满足了他的无耻的性欲,在整个过程中,我被剥夺了喊 冤的权利。   接下来是热罗姆,他的神庙就是拉斐尔的神庙,不过他并不进入殿堂,他 只满足於观察门前的列柱廊。各种原始的小把戏使他激动,可是只有使用野蛮 的方法才能使他得到满足。这种方法使他成了暴君,还得到某些诡辩的支持, 不幸的是,这种恶习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到现在人类还为之战栗。   安托南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我,说∶「他们都为我作好了准备,来吧,美丽 的索菲,来让我为你报复一下我的同事们的不规则行动吧,他们纵欲无度,却 留下讨人欢喜的处女之宝归我来摘┅┅」   这些细节┅┅伟大的上帝啊┅┅叫我怎样给您 述才好呢!简直可以说, 这个坏蛋是四个人中最荒淫无耻的,从外表上看,他的行动比较接近自然,然 而这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他用尽一切方法来凌辱我,以补偿他不算十分 堕落的表面行动┅┅唉,我有时胡思乱想,也想到这种人生乐趣,我认为它是 贞洁的,如同产生它的上帝一样;它出自人类天性,从爱情产生,用来安慰人 类,我从来不相信人类会跟禽兽一样,只有使伴侣害怕得发抖自己才能享乐。   可是我亲身体验了这一点,我害怕得那麽厉害,使得我的处女膜自然破裂 所感到的痛楚,在这样危险的攻击中,已经不算一回事。安托南在达到高潮的 时候,发出疯狂的喊声,向我的全身各部分作致命的攻击,他咬破的伤口宛如 老虎血淋淋的抓痕,以致我在一刹那间还以为自己成了猛兽的食品,猛兽要把 我吞噬掉才肯罢休。这些暴行结束以後,我再度被扔到祭坛上,差不多完全丧 失了知觉,一动也不动。   拉斐尔命令几个妇女照料我,伺候我吃饭;可是在这残酷的时刻,我的心 突然受到悲愤的袭击,一想起我丧失掉处女之宝我就无法忍受,过去我曾经千 百次牺牲自己的生命来维护它,现在居然失掉了,更不能容忍的是我竟被这些 人糟蹋了,照理我是应该期待这些人给我以帮助和精神安慰的。我的眼泪像泉 涌那样流下,我的喊苦声响彻了整间屋子,我在地上打滚,扯自己的头发,我 请求我的刽子手们致我於死地,这些铁石心肠的坏蛋们早已习惯於这种景象, 他们宁愿同其他妇女们继续寻欢作乐,而不愿意安慰我一下或者平息我的痛苦 。然而我的喊声使他们听了浑身不舒服。   他们决定把我送到一个他们听不到我叫喊的地方┅┅翁法勒正要将我带走 的时候,拉斐尔又带着淫猥的眼光仔细打量我,尽管我当时的状态非常可怜, 他仍然说,在他第二次使我成为他的牺牲品以前,他不愿意人家把我带走┅┅ 他刚说完这话,就马上行动起来┅┅可是他的性欲要再一次刺激才兴奋得起来 ,於是他采用了热罗姆的残酷方法,才得到足够的力量,来完成他的新罪行┅ ┅伟大的天主!多麽没有节制的荒淫啊!这些恶魔竟然凶恶到这种程度,居然 选择像我目前所处的精神极度痛苦的时刻,来使我遭受十分野蛮的肉体惩罚!   这时安托南又过来抓住我说∶「当然啦!没有比学习上级的榜样更妙的了 ,没有比再犯一次错误更够刺激的了,人家说,有痛苦就有欢乐,我坚决相信 每个漂亮的小妞会使我变成最幸福的男人。」   不顾我的厌恶,不管我怎麽叫喊和哀求,我又一次成为这个恶棍发泄兽欲 的可怜对象。   「第一次到这里就够了,」拉斐尔边说边带走小花,「我们睡觉去吧;明 天我们再看看可爱的阿涅斯是否接受了我们的教训。」於是大家都散了。   翁法勒带我到我的房间里去;我觉得这位年纪最大的女子是负责照管几个 女子的人。她把我带到四个女人的公共宿舍里,那是一间方形的塔楼,四只角 落各放了一张床。   通常一个神父跟着姑娘回房间,接着把门关上,插上两三道门闩。负责这 件工作的是克莱芒,进入房间以後就不可能再出去,因为房间里没有别的门, 只连接着一个小间,是我们的厕所和盥洗间,这小间里的窗户如同我们卧室的 窗户一样,非常狭窄而且装有窗栅栏。卧室里没有家具,靠近床前放着一张椅 子和一张桌子,周围一圈围着一块破旧的印花棉布床幛,小间里有几只木箱, 几张洞穿的椅子,几个坐浴盆和一张公用的梳妆台。   这一切都是第二天我才观察到的,初到时我只关心我自己的痛苦,对周围 的一切我都视而不见。   「公正的天老爷啊,」我对自己说,「难道命中注定我每产生一个善念就 马上跟着来一个惩罚吗?伟大的天主,我只想到这所房子里来还个愿,尽一尽 信徒的责任,我什麽地方做错了?难道我想崇敬天主就得罪了上天吗?我应得 到的报酬难道应该是这样的吗?啊,难以理解的上天旨意啊,如果您不想我违 抗您的规定,就请您推心置腹地启示我吧。」   我边想边流下辛酸的眼泪,破晓时分成还在哀哭的时候,翁法勒走到我床 边对我说∶「亲爱的伙伴,我来鼓励你振作起来,最初几天我也像你一样哭过 ,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你也会跟我一样的。最初的时刻是最可怕的,不仅因为 我们必须无休止地满足几个色狼的异想天开的要求,还因为我们在这所下流的 房子里丧失了自由,而且受到他们残暴的虐待┅┅受苦受难的人看见别人在他 们面前受苦是会互相安慰的。」   不管我的痛苦多麽剧烈,我也暂时忍耐一下,我请求这位伴侣告诉我,我 还有些什麽样的苦难要遭受。   「听着,」翁法勒坐到我床上对我说∶「我相信你,所以和你说心里话, 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亲爱的朋友,我们最深重的苦难,就是命运的 不确定,谁也说不清楚离开这里以後我们会变得怎麽样,我们在这里有许多闲 暇,可以搜集许多证据,证明凡是被这里的僧侣改造过的姑娘,从来不在外面 社会里出现,他们自己也警告过我们,他们明白地说这个隐居所就是我们的坟 墓。可是每年总有两三个姑娘从这里出去。她们的命运如何?他们是否干掉了 她们,有时他们对我们说干掉了,有时他们又说没有干掉,可是那些从这里出 去的姑娘,尽管答应我们说一定去告发这家修道院,要设法救我们出来,从来 没有一个遵守诺言的。难道是他们压制了这些控告,还是他们使这些姑娘没法 子控告?每当我们问新来的人有没有这些姑娘的消息时,她们总是回答从来没 有听说过。」   「这些可怜的姑娘们,她们的命运到底怎麽样呢?这就是我们最焦虑的问 题。索菲,在我们苦难的日子里,我们真正的苦恼是无法确知我们将来的命运 。我到这儿来已经有十四年了,我看见过五十多个姑娘从这儿出去┅┅她们在 哪儿呢?为什麽她们个个都发誓要帮助我们,而没有一个是遵守诺言的呢?我 们的人数确定是四个,起码在这间房间里只有四个,然而我们却确实知道有另 一座同这座相对称的塔楼,里面也藏身同样数目的姑娘,我们是从他们的举动 和言谈中得出这样的结论的,然而这些姑娘如果实在有其人的话,我们却从来 没有见过她们。这件事最好的证明就是我们从来没有一连两天伺候过他们;如 果昨天我们被他们使用过,今天我们就可以休息一天。这些淫棍绝对不会斋戒 一天的。何况除了他们随心所欲胡乱安排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促使他们放 我们一天的假,我们根本不知道怎样利用这一天假期才好。」   「我在这里见过一个七十岁的老姑娘,她是去年夏天才出去的;她在这儿 度过了六十年,她看见过三百多个姑娘从这儿出去。他们保留这位老姑娘期间 ,我看见过有一打以上不满十六岁的姑娘被送走。我看见过一些来了三天就被 送走的,也有一个月後被送走的,还有几年的;其中并没有一定的规律,按照 的只是他们的想法或他们的兴趣。行为好坏也没有什关系,我看见过一些姑娘 飞也似的去迎合他们的心意,可是六个星期以後就被送走了;另外一些姑娘整 天阴沈着脸,任着性子想干什麽就干什麽,她们却被留下来过了许多年头。所 以告诉一个新来的人应该怎样做是没有用的,他们随心所欲的行为会打破一切 规定,对他们来说没有什麽是一成不变的。」   「至於神父,他们很少变化;安托南在这儿已有十年,克莱芒住在这里有 十六年了,热洛姆从三十岁起就进入这所修院,拉斐尔则从十六岁起就来这里 了,他接替了前任主持,前任主持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死於纵欲过度┅┅这 个拉斐尔是佛罗伦萨人,教皇的近亲,同教皇有紧密的交情,就是从他开始, 所谓的圣母奇迹才使这所修道院得以名扬四方,而且阻止那些爱说闲话的人, 从太近的距离,观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他来的时候这所房子就像你来时 看到的样子。据说这所修道院已经有百年历史,始终是这个样子,所有到这儿 来的主持,都保留了对他们取乐十分有利的这种修会。」   「拉斐尔是本世纪中最淫荡的僧人之一,他之所以要求派到这儿来是想过 一种能满足他的癖好的生活,他的计划是想尽可能长久地保持他秘密的特权。 我们是属於奥塞尔主教区的,不管主教是否知情,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到这儿 来。除了八月底圣母升天节前後,通常这地方是人迹罕至。每年到这儿来的人 不超过十个人。可是每逢有陌生人到来的时候,主持总是小心接待,将无数艰 苦修行的表象给他们观看,使他们离开的时候都非常满意,回去後拼命夸奖这 所修道院,这些坏蛋之所以能够逃脱惩罚,就是人民老实和信徒们轻信的结果 。」   「至於我们行为的规范,倒是没有严格的规定,不过如有触犯,不管大小 ,都是非常危险的。在这方面我得对你说得详细些,因为犯了错误可不能说这 样的话∶『不要因为我犯了这条法律而处罚我,因为我不知道有这条规定。』 这些规定应该叫同伴告诉你,或者你自己猜出来,谁也不会预先警告你,事後 则同样处罚你。唯一使用的刑罚是鞭打,根据不同的错误,鞭打身体的某一部 分,不管你这部分是否经得起鞭打或者是否应该蒙受这种耻辱。久而久之,他 们最爱用的刑罚变成了他们取乐方法之一,你昨天没犯什麽错误已经尝到了, 不久你会因为犯了错误而再尝一次。」   「他们四个人都爱上了这种残酷的恶行,四个人轮流当行刑人。他们每天 派一个人当『理事』,负责听取房间室长的汇报;室长就是四个姑娘中最年长 的一个,她担任内部治安,凡是我们在晚餐时的一言一行都归她管,她可以指 责任何人犯了错误而加以处罚,让我们把每一条行为规则都研究一下吧∶我们 必须在每天上午九时起床而且穿好衣服;十点钟修士给我们送来面包和水当早 餐;下午两点吃正餐,有一盆质量相当好的汤,一块白烧肉,一盆蔬菜,有时 有点水果,还有一瓶酒给我们四个人喝。毋论冬夏,每天固定在下午五时,理 事就来视察我们。这时候室长就向理事汇报她房间里姑娘的行为,她们有没有 发牢骚或者说些反叛的话,她们是否准时上床,她们是否好好地梳头或者穿戴 整洁,她们是否准时吃饭,有没有逃走的计划。有关这一切都应该如实地汇报 ,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我们自己就有被处罚的危险。」   「然後理事走进我们的房间,各个角落都视察一下。他的任务完成以後, 离开房间以前,他总是要拿我们中的一个来取乐一番,有时四个一齐供他享受 。他走出房间以後,如果不是我们共进晚餐的日子,我们就可以随意看书或者 闲聊,或者睡大觉。如果我们当晚要同僧侣们一齐晚餐,钟声就响起来,通知 我们作好准备。值班理事亲自来找我们,我们一起走到你看见我们的那所大厅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念那本记载错误的小册子,上面记载着我们上一次所 犯的错误,比如在伺候神父的时候,我们表现冷淡,或者漫不经心,或者不够 殷勤体贴,或者不够服从,等等;接着就根据室长的汇报念出我们在房间里所 犯的错误。犯错误的人轮流站到大厅中间,值班理事一一道出她们的错误,然 後主持或另一个神父把犯错的人剥光衣服,理事根据自己宣布的刑罚进行处罚 ,他宣告时声音那麽响亮,使人无法忘记。这些坏蛋狡猾多端,以致没有一天 不执行刑罚的。」   「这件事做完以後,就开始狂欢了,要详细叙述是不可能的。他们随心所 欲,异想天开,花样百出,你能找出一番规律来吗?最主要的是永远不要拒绝 他们的要求┅┅一切都要预见到,即使这样有时也不十分安全。在狂欢中大家 进晚餐;我们也获准参加,菜肴比我们吃用的精细和丰富多了。神父们喝到半 醉的时候,又开始乱来了;这时候他们不受控制的想像力挖空心思创作出各种 各样的新花样。到午夜时分酒阑人散,每个神父都可留我们其中一人过夜,这 个被选中的女子就到选她的神父的房间睡觉,第二天早上才回到没有入选的女 子中间。这些女子回到自己的卧房时,房间早已收拾乾净,床 也整理好了。 有时早上吃早饭以前,一个神父派人来要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到他的房间里去, 来的人总是负责伺候我们的修士,他带我们到需要我们的神父那里去,等到用 完以後由神父自己或者由那位修士送我们回来。」   「这个负责打扫我们房间和接送我们的修士,是一个老畜生,年满七十岁 ,独眼,瘸腿,哑吧,你不久就会见到他。他有三个帮手,同他一起负责整个 修道院,其中一个是厨师,另外一个负责打扫神父的房间以及其他地方,还帮 帮厨,还有一个就是你进来时看见的门房。我们从来不能会见这些勤杂工,只 除了专门伺候我们的那个;我们同他交谈一下就会成为我们最严重的罪行。」   「主持神父有时在规定的日子以外单独来看我们,这时候就要举行一些习 惯的下流仪式,你以後就知道了。不遵从就构成大罪,因为他们为了取乐总是 想出各种花招引人触犯,以处罚我们。拉斐尔每到我们这儿来很少不怀着某种 目的,我们的义务就是服从,我们的命运就是被人践踏。他们把我们关得紧紧 的,从来没有机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虽然修道院有一个相当大的花园,只是 由於没有栅栏,他们怕姑娘逃出去,到司法机关或者到教会的裁判所告发,把 这里所犯的罪行都抖了出来,所以不让我们到花园去。我们从来不履行宗教义 务,还禁止我们这样想和谈论;只要一谈起就必然受到重罚。」   「上面所说的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新情况,其馀的让经验去教你吧。如果 可能,我希望你鼓起勇气;不过你必须放弃回到人世间的希望,因为从来没有 一个姑娘走出这所房子以後还能再度出现的先例。」   我们的室长用最後几句话结束了她的训诫。这最後几句话使我十分惶恐不 安,我问翁法勒,关於这些离开姑娘的命运,她的真正想法是什麽。   「你要我怎样回答你呢,」她对我说,「一切都向我证明她们的归宿就是 坟墓,而千万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无时无刻不来摧毁这个不可避免的信念。」   「只有在当天早上才通知我们被开除了,」翁法勒继续说,「值班理事在 早餐以前对我们大概这样说∶『翁法勒,收拾行李,修道院开除你了,傍晚时 分我来接你。』说完以後他就走了出去。被开除的姑娘抱吻她的同伴,千万次 答应帮她们的忙!一定要去控告,去公开散播这里发生的一切。时间到了,僧 人出现,带走了姑娘,从今以後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如果恰巧是他们狂欢 的日子,晚餐照常举行,我们在这一天注意到唯一特点,就是神父们不那麽玩 到精疲力尽,他们喝酒倒喝得不少,他们叫我们回房的时间提早了,我们中间 没有人被留下来陪他们过夜,第二天早上也不找我们。」   我感谢室长给我提供了许多消息,我对她说∶「亲爱的朋友,也许你碰到 的都是些孩子,她们没有能力来遵守诺言┅┅」   翁法勒打断我说∶「孩子吗?四年以来,有一个三十九岁的,一个四十岁 的,一个四十六岁的和一个五十岁的『孩子』,都曾对我发过誓说一有消息就 通知我,而她们没有一个遵守过诺言。」   「没关系,」我回答说,「我们俩来相互许诺吧,我向你发誓,用我最神 圣的东西来保证,我不摧毁这些无耻的人,我宁愿死,你也作同样的誓言吧? 」   「当然,」翁法勒对我说,「不过你必须认识到这些诺言是没有用的。有 些姑娘比你年纪大,也许比你更激愤,她们的家庭是省里最富有的家庭,因而 她们比你拥有更多的办法,总之这些姑娘同我发誓,结果仍然没有遵守她们的 的誓言。请你相信我的残酷经验,把我们的誓言视为无效,不要再倚靠它吧。 」   接下来我们就谈起神父们和姑娘们的性格。翁法勒对我说∶「全欧洲再也 没有比拉斐尔和安托南更危险的男人了;他们的本性是虚伪、阴险、恶毒、残 酷、不信神和好逗美人;在他们的眼睛里,除了他们在做坏事的时候,从来看 不到一点快乐的影子。表面上看来克莱芒是四个人中最粗鲁的,却是最好的, 他只有在喝醉时才可怕;注意千万不要冒犯他,冒犯了他可要冒极大的危险。 至於热洛姆,他是天生粗暴的,同他在一起的收获就是耳光和遍体伤痕,可是 如果他的情欲满足以後他会变得像只羔羊那麽柔顺,这是他和头两个人的主要 区别,头两个人只有背信弃义和残忍的暴行才能激起他们的情欲。」   「至於姑娘们,」室长继续说,「要说的事情不多;小花是个孩子,没什 麽心眼,人家叫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科尔内莉很有良心和富於感情,谁也无 法安慰她的不幸,她自然是忧郁的,同伙伴们很少交谈。」   听完这些情况以後,我问她是否真正知道,在一个对称的塔楼里面关押着 像我们一样的不幸少女。   「我几乎可以肯定她们的存在,」翁法勒说,「不过我们只能从僧人们的 不小心泄露秘密中得知一二,或者从那个伺候我们的哑吧修士身上得知,获知 这些消息是十分危险的。何况既然我们不能够互相帮助,知道她们存在又有何 用?如果现在你问我有什麽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我会告诉你他的有些无意中 的说话足以完全证明这一点。」   「何况有一次,我晚上陪拉斐尔睡觉以後早上走出来,刚跨过门槛,拉斐 尔准备送我出来,我在他没有注意到时看见那个哑吧修士带了一个十七到十八 岁的漂亮姑娘走进安托南的房间,这姑娘肯定不是我的房间的。哑吧修士发现 有人,赶快将她推进安托南的房间,可是我已经看见了,他也没说什麽,这事 就此了结,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我就要冒很大的风险。因此可以肯定除了我们 以外还有别的妇女在这修道院里,我们只是隔一天才同神父们共进晚餐,她们 肯定填补了这一天,而且人数大概同我们相等。」   翁法勒刚说完就见小花走了进来,小花陪拉斐尔过夜後回房,修道院里明 文规定禁止少女们互相谈论陪夜经过,看见我们还醒着,她向我们简单地说声 好就筋疲力尽地扑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九点,大家起床时才起来。温柔的科尔 内莉走到我身边,流着眼泪望着我┅┅然後对我说∶「亲爱的小姐啊,我们都 是可怜虫!」   早餐送来了,伙伴们强迫我吃点东西,我为着讨她们欢喜就吃了点。当天 相当平静地过去了。五时正,如同翁法勒所说的那样,值班理事长走了进来, 他是安托南。他笑着问我对这次奇遇感觉如何,我只低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泪 水,没有回答他。   「她会习惯的,她会习惯的。」他吃吃地笑着说∶「在法国再也找不到比 这儿更好的培训少女的地方了。」   他到处视察了一番,从室长手里接过去那张犯错误名单。室长是个好姑娘 ,很少在单上记载太多的错误,经常说她没有什麽可报告的。安托南在离开以 前走到我身边┅┅我颤栗了,我以为我又要再一次成为这个恶魔的牺牲品,不 过既然这种事任何时候都可以发生,现在发生,同明天发生又有什麽区别?可 是他只给了我几下粗暴的抚摸就放过了我,他扑向科尔内莉,同时命令我们在 他行事期间都要留在那里以煽动他的欲火。   这个只顾自己愿欲的坏蛋,什麽享乐方法都要试一试,他对这个可怜的姑 娘,如同昨天晚上对我一样,用尽了各式各样最残暴最下流的方法。   这种集体陪伴是常有的事,已经差不多变成了习惯;每当一个神父拿一个 姑娘享乐的时候,其馀三个必须环绕着他们,以煽起他的欲火,使快感从他的 所有器官深入进去。   我在这里有意将这些邪恶的细节叙述一下,目的是以後就不再提了,我不 想没完没了地叙述这些肮脏的东西。我讲了一个,其馀的就可想而知,我只告 诉您我在这所修道院居住期间所发生的主要事件,不再拿那些细节来惊吓您。 那天不是共进晚餐的日子,我们过得相当平静,我的伙伴们尽量安慰我,可是 没有什麽能平息我心中的悲愤,她们都白费心思了,她们越提起我的伤口,我 觉得伤口越疼痛。   第二天上午九时主持神父就来看我,虽然那天不是他值班,他问翁法勒我 是否开始拿定主意了,他不等待回答就打开了我们小间里的一只木橱,从里面 拿出几件女人衣服来。   「既然你一无所有,」他对我说,「我们就必须想到给你衣服穿,也许这 是为了我们而不是为了你,因此你不必感谢我们。我本人并不认为这些衣服都 是没有用的,姑娘们伺候我们的时候都是像畜牲一样赤裸裸的,她们走後留下 的衣服并不是一个很重的负担,但是我们的神父都是上流社会人物,他们喜欢 奢侈品和装饰品,因此必须满足他们的要求。」   他将几件女便服和半打女衬衣扔到床上,还加上几项睡帽、袜子和鞋子, 叫我都试穿一下。他亲自看我换衣服,一有机会就对我进行下流的抚摸。有三 件塔夫绸和一件印度棉布的女便服我穿起来合身,他同意让我留下,命令我将 其馀衣服整理一下,叫我记住这一切都是属於修道院所有,如果我在用坏以前 就离开这儿,必须将它们还给修道院。   这样说着话的时候他突然间兴奋起来,命令我自己作出我知道最合他意的 姿势┅┅我想向他求饶,可是看见他的眼睛里已露出愤怒的光芒,我认为最好 还是服从,因此我作出了姿势┅┅这条色狼在三个姑娘的环绕中满足了他的兽 欲,正如他惯常所做那样,违反了道德、宗教和人的天性。这个卑鄙的意大利 人从来不放弃他的恶习。我惹起了他的欲火,在晚餐时他向我频频祝酒,我被 选中了陪他过夜;我的伙伴都退出去,我进了他的房间。   我不必再谈我的厌恶之情和我的痛苦,夫人,您一定可以想像得到它们已 经到了极点,而且这种千篇一律的景象也许会影响我以为的叙述,所以我不详 谈了。   拉斐尔有一间可爱的小房间,里面陈设雅致,摆满了名贵家具,凡是能使 这个孤独的居所舒适、整洁、欢乐的,一点不缺。一关上房门,拉斐尔就脱光 了衣服,命令我照他的样子做。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被弄得激动起来,所采用的 方法就是原来他作为主动者自己发动春情的办法。我可以说,这天晚上我上了 最完全的纵欲一课,比世界上最训练有素的卖淫女知道的更多。   我先是当小学老师,不久就变成了小学生,可是在我待人和人待我之间差 别甚大,虽然人家没有向我求饶,我不久就涕泪满襟地向人家求饶了。人家对 我的请求嗤之以鼻,人家用最野蛮的预防方法阻止我乱动,等到完全控制我以 後,整整两个小时用闻所未闻的严厉办法对待我。   人家的注意力并不仅仅集中在专供这种用途的身体某一部分上,还不加区 别地扩展到全身各部分,尤其注意那些相反的部位,最娇嫩的圆球等等,没有 什麽能逃过刽子手的残暴的眼睛,他的乐趣就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有时他停 下来一忽儿,他用手和嘴唇热烈地抚摸和亲吻他的罪行所造成的遗迹。有时他 忽然放开我,为的是享受一下眼看我自卫和逃走的乐趣;我在房间里奔跑,拳 头更加猛烈地落到我的身上。夫人,我还要对您说些什麽呢?我的任何动作都 会招来他的野蛮袭击,我已经浑身是血。   「我们睡觉吧,」那个色鬼事後说,他的欲火已经被这些丑恶的准备动作 煽得旺旺的,「也许这些对你已经太多了,可是对我还远远不够;这种神圣的 操练可以说百做不厌,不过这仅仅是个引子,下面才是我们真正要做的。」   我们上了床,拉斐尔既是淫棍,又是一个有异嗜癖的人,整个晚上他使我 当上他的罪恶乐趣的奴隶。我抓住一刹那间的平静求他告诉我,将来是否有一 天我能离开这里。   「当然,」拉斐尔回答我说,「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等到我们四个 人都同意让你退休的时候,你就肯定能够出去。」   「可是,」我又问他,目的是想从他那里挖出更多的东西,「我是发过誓 终身保守秘密的,您不害怕有些比我年轻又不会保守秘密的姑娘,出去以後泄 露在这里所有一切的秘密吗?」   「这是不可能的,」主持神父回答。   「不可能?」   「肯定不可能┅┅」   「您能够解释一下吗┅┅」   「不能,这是我们的秘密;我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不管你是否能够守口 如瓶,你是完全不可能把我们这里所做的一切泄露半句的。」   说完这几句话以後,他就粗暴地命令我改变话题,我再也不敢违抗他。清 晨七点,他叫修士把我送回我的房间。我把他说的话同翁法勒告诉我的情况凑 合起来,我不得不得出一个不幸的结论∶他们一定是对离开这所房子的姑娘们 采取极端的措施,如果她们从来不说话,那是因为她们被关在棺材里,没有办 法说话的缘故。这个可怕的想法使我颤栗了许久,最後我拿希望来同它斗争, 终於把它驱散了,我变得同我的伙伴一样麻木不仁了。   在一周内我便兜了一个圈子,认识所有僧人,我很容易就使自己确信每个 僧人都在干下流无耻的歪门斜道,可是他们如同拉斐尔一样,只会用残暴办法 虐待别人,才能点燃他们的淫荡之火,彷佛他们身上别的器官,都听命於这颗 腐化堕落的心,不在它的推动下便不能产生快感似的。   安托南是最使我受苦的人;根本无法想像这个坏蛋在他邪恶的淫乐中,把 残暴的行为抬高到什麽程度。他永远在幽暗的邪恶道路上走,只有邪恶才能使 他享受快感。在享受中他继续用暴行来维持他的快感,而且靠暴行来使快感达 到高潮。   我很惊奇他所采用的办法为什麽不能使其中一个女的怀孕呢?我问室长他 是怎样避孕的。翁法勒回答我说∶「他立即杀死他淫乱的果实;如果他发现有 怀孕的迹象,他就叫我们一连三天喝下三大杯草药,第四天就可以完全消灭他 纵欲的痕迹。在科尔内莉身上已发生过一次,在我身上发生过三次,事後对我 们的健康没有损害,恰恰相反,我们的身体反而此以前好了。」   「此外,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他是唯一可能有这种危险的人,其他几个 由於他们非正规的淫乱方法,倒使我们没有什麽可害怕的。」   翁法勒又问我,他们中间只有克莱芒给我吃的苦头最少,这是不是真的。   我回答说∶「唉,在一大堆讨厌和下流的行为中,有些令人 心,有些令 人反感,我很难说哪一个人给我的伤害少一些,我对他们全体都厌烦透了,我 希望我马上走出这所房子,不管等待我的命运是什麽。」   「过了不久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翁法勤说,「你是偶然来到这里的, 他们根本没有把你列入计划之内;在你到来的八天以前,他们刚好退掉了一个 姑娘,如果不是确实有了一个替身,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们不是经常亲自 去招募新人,他们雇有高薪的代理人热情为他们服务;我差不多可以肯定有一 个新的姑娘要来,你的希望可以实现。何况我们正处在圣母升天节的前夕,这 段时期的到来很少不给他们带来收获∶或者他们用忏悔的办法诱惑一些少女, 或者他们将其中一个关起来,碰到这种节日,没有一只鸭子落到他们的虎口, 那是不常有的事。」   这个闻名已久的节日,终於来临了。夫人,您知道这些神父在这个节日里 干的是怎样亵渎宗教的事吗?他们认为一个看得见的奇迹,可以使他们的修道 院加倍扬名,因此他们将我们中最矮小和最年轻的一个,小花,乔装打扮,把 圣母的所有装饰都给她戴上,用绳子将她拦腰绑住,不让人家看见这些绳子, 命令她等到神父举起耶稣圣体的时候,她就一本正经地向天空举起双臂。   他们恐吓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如果她泄露一个字便要受到最残酷的处罚, 要是她表演得不好,也要同样受罚。她尽自己所能使演出获得成功,老百姓受 了骗还为奇迹出现而欢呼,他们留下许多布施给圣母,满意地回家,更加坚信 圣母的灵验。   我们这些淫棍想将他们亵渎宗教的行为做到底,小花穿着她获得人人尊敬 的圣母服装出现在晚餐席上的时候,神父们个个都要小花穿着服装满足他们不 正常的兽欲。第一个罪恶行为完成以後,恶魔们并不满足,反而受了刺激,他 们将小花赤裸裸地放在一张大桌子上,点起蜡烛,将我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的 圣像放在她的头上,他们胆大妄为,居然将圣体放在可怜的姑娘的腰部,在那 里完成我们宗教最可怕的奥秘。   这种丑恶的景象使我忍受不住,我昏了过去。拉斐尔看见了,就说,为了 驯服我,必须由我代替小花作圣坛。他们抓住了我,把我放在小花的位置上, 於是那个无耻的意大利人,就在我身上完成了他们刚才在小花身上实施的恶行 ,还加上其他更加凶暴、更加渎圣的行为。   人家把我搬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动弹,必须把我搬回房间,我躲在房 间里一连哭了三天三夜,为我身不由己而参与的罪行流下辛酸的眼泪┅┅这件 事我回想起来就揪心,夫人,我现在每想起来就要流泪。我对宗教有深切的感 情,谁如果得罪或者侮辱宗教就会使我的心喷出血来。   我们发觉我们等待着的那位新伙伴并没有从参加节日的群众中选择,也许 她已经到了另一所塔楼,可是我们这儿什麽都没有发生。这样子过了几个星期 ,一件新发生的事使我满怀不安。我到这所污秽不堪的房子已经将近有一个月 ,一天早上九时左右拉斐尔走进了我们的塔楼。他的样子似乎很兴奋,眼睛里 流露出失去理智的光芒;他仔细地观察我们四个,叫我们一个个做出他最喜欢 的姿势,在翁法勒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他花了几分钟观看做着这种姿势的翁法勒,慢慢地他冲动起来,做了一些 他喜爱的动作,可是没有达到高潮┅┅接着他扶她起来,用严厉的眼光盯着她 看了一些时候,脸上凶相毕露。   「你伺候我们时间够长了,」最後他开口说了,「修会辞退了你,我来告 诉你这个消息,你准备一下,傍晚时分我亲自来带你走。」   说完以後,他用同样神气观察她,然後叫她又作出那种姿势,他折磨了她 一会儿,然後走出了房间。   他一走,翁法勒马上抱住了我。   「啊,」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我既害怕又等待着的时刻终於到来了┅ ┅伟大的天主,我的命运还会怎样呢?」   我竭尽我的能力安慰她,可是没有什麽用。她向我用最明确的语言宣誓, 一定要尽力营救我们,只要有可能,她一定要去告发这些坏蛋。她答应我的态 度十分坚决,使我一分钟也不怀疑她一定能够做到,除非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那一天像往常一样过去了,将近六点钟,拉斐尔亲自上来了。   「喂,」他粗暴地对翁法勤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神父。」   「走吧,我们快走。」   「请让我同伙伴们吻别吧。」   「这没有用的,」神父拖着她的臂膀说,「他们在等着你,跟我走吧。」   这时侯她问要不要带走她的衣服。   「一点都不要,一点都不要,」拉斐尔说,「所有的衣服都是修道院的, 不是吗?你对这一切都不需要了。」   然後他又改了口,彷佛怕自己说多了话似的。   「所有这些衣服对你都没有用了。你可以按照你的尺寸量体裁衣,这样更 合身啦。」   我问神父可不可以让我送翁法勒一程,只送到门口为止,他用十分凶暴的 眼光望了我一下,我吓得不敢再问第二次。我们可怜的伙伴向我们再看一眼, 眼睛里充满不安和眼泪,然後走了出去。   她一走,我们三个就抱头痛哭了一顿。半个钟头以後,安托南来带我们去 晚餐;我们下来以後约莫过了一个钟头拉斐尔才出现。他的样子很激动,常常 低声和别人说话,可是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就像翁法勒警告过我那样,我注意 到这一天神父们很早就支使我们回房,他们喝的酒却比平时多许多,他们也让 人激起他们的情欲,却不要求达到沸点。   从这些特点中我们得出什麽结论呢?我注意到这几点是因为在这种时机不 提高警惕不行,可是对於归纳的结果我却看不出来,也许我告诉您这些特点也 是因为它们使我惊异的缘故。   我们等翁法勒的消息一直等了两天,一会儿我们坚信她不会食言,一会儿 我们又认为他们对她所采取的残暴办法使她无法践约。过了七天我们还得不到 她的消息,我就担心起来了。   翁法勒走後第四天,我们照常下楼去参加晚餐,使我们三个大为惊奇的是 ,我们走进去的一刹那间,另一扇通向外边的门走进来一个新的伙伴。   安托南对我们说∶「小姐们,这位就是被派来代替那位刚离去的小姐的, 请你们同她像姐妹一样相处,在你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安慰她。索菲,」神父 对我说,「你是她们中最年长的,我升你为室长,你知道室长的责任,你必须 丝毫不差地履行你的职责。」   我很想拒绝不干,可是我不能,我永远只能牺牲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去屈 从这些坏蛋,我只能鞠了一躬,表示我愿意干他喜欢的一切。   我们脱下套在新来伴侣身上的短上篷和薄纱衫,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 十五岁的少女,面目娇嫩美好,眼睛饱含眼泪,还带着十分讨人欢喜的哀愁, 她娇媚地抬起眼睛朝我们每个人注视,我敢说我生平从来没有见过更动人怜悯 的眼睛,她的带灰色的金黄头发天然卷曲,长长的落到肩上,嘴唇鲜红,脑门 显得十分高贵,她的整个容貌十分吸引人,使得看见她的人,都不知不觉地被 她迷住,不久我们便从她的口中得知(关於她的情况,我在这里一起 述), 她名叫奥克塔维,是里昂一个富商的女儿,在巴黎长大,她正与一个女管家回 里昂去看她的父母,不想在奥塞尔和韦尔芒通之间遭到袭击,她被绑架了,一 直送到这所房子里来,得不到她坐的那辆马车和伴送她的女管家的消息。   她先是被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她是通过一个很长的地道到那里去的,她在 那里被关了一个钟头,正在绝望之际,又被送到这里同我们在一起,还没有一 个神父对她说过话。   他们这四个色狼,在一刹那间看见一个娇嫩百媚的美人儿,不由得眼花撩 乱,神魂颠倒,只能一味的欣赏,不能动弹,原来美是能够使人崇敬的,最坏 的坏蛋也不能不表达膜拜的心情。可是像我们这几个恶魔,只能忍耐一会儿, 时间一长就觉得厌烦。主持神父说∶「来呀,小姐,我请求您,让我们看看您 身体的其他部分是否也像您的容貌一样美。」   漂亮的女孩不知所措,脸涨得通红,听不懂人家对她说什麽,凶恶的安托 南抓住她的胳膊,对她说了无数下流的粗话,我无法在这里覆述,最後他说∶ 「您难道听不懂吗,装腔作势的小姑娘,我们要说的就是请您马上脱光衣服┅ ┅」新的哭声┅┅新的反抗,可是克莱芒马上抓住她,不到一分钟就将覆盖住 这个美丽天使的一切东西全部剥光。   从来没有看见过这麽白嫩的皮肤,这麽完美的形体,我是无法完全描绘出 来的。然而这种鲜艳,这种天真纯洁和这种精致娇嫩,马上就要变成这些野蛮 人的猎物了。大自然赐给她许多恩典,彷佛是专供他们糟蹋的。   我们在她的周围围成一个圆圈,她像我曾做过的那样,向四周审视了一下 。欲火上升的安托南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向这个初生的美玉进行了凶暴的袭击 ,点燃了敬神的香火┅┅拉斐尔本人已经不能再等待,他认为现在是更进一步 的时候了,他一把抓住他的牺牲品,把她安置在能够满足他的欲望的位置上, 还请求克莱芒帮助按住她。   奥克塔维哭了,却没有一个人听见。那个可恨的意大利人的眼光里,燃烧 着欲火,他现在已经处在可以进攻的位置,他还在察看通道,似乎是为了防止 抵抗;他一点也不使用欺骗手段,也不进行准备工作,尽管他同被害人之间完 全不相称,他还是进攻了,被害人一声骇人的尖叫说明了她已经失败。没有任 何方法可以使傲慢的胜利者稍为放松一下,她越是露出向他求饶的神气,他就 越发出猛地折磨她。可怜的小女孩完全跟我一样,受尽无耻的凌辱,却仍然是 处女。   「这次胜利多麽难得啊!」拉斐尔边说边站起来,「我还以为我生平第一 次失败了吗。」   「让我来征服她,」安托南不让姑娘直起腰就说,「城墙上有不止一处裂 缝,你只穿过最狭窄的一个。」   他边说边勇猛地加入战斗,不到一分钟他已经霸占了领地,新的呻吟声又 响起来了┅┅   「感谢天主,」这个可怕的恶魔说,「如果我听不见战败者的痛苦呻吟声 ,我就怀疑我打了败仗,我只用我能榨出多少眼泪来衡量我的胜利。」   「说真的,」热洛姆走上前说,「我并不打乱这美妙的姿势,它正合我意 。」   他仔细观看,碰一碰,摸一摸,接着空中就响起了可怕的哨声。那些美丽 的肉体改变了颜色,鲜红色混和了明亮的乳白色┅┅阴险的神父一刻也不肯停 止,小学生越是痛苦呻吟,班主任越发严厉┅┅一切都照常进行,没有什麽可 以宽恕的,不到片刻这个美艳的躯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着他的野蛮行为的 伤痕,最後还是在流着血的伤口上他满足了他的兽欲。   「我比他们都更温柔。」克莱芒搂住美丽的姑娘说,同时向她的珊瑚红的 嘴唇上印上邪恶的一吻┅┅「这就是我要献祭的庙宇┅┅」   一连几个吻,吻在维纳斯亲自造成的可爱的小嘴上,使他兴奋万分。现在 是毒蛇在糟蹋玫瑰。他强迫可怜的姑娘顺从他,奥克塔维奋力抵抗,可是不久 就被迫安静了下来,坏蛋胜利了,那个欢乐的器官,爱情最甜蜜的庇护所,被 罪恶玷污了。   晚间的其馀时间同您所知道的一样度过,可是这位年轻少女的美貌和年龄 又再度燃起这班坏蛋的欲火,他们加倍残酷地对待她,直到最後满意了,然後 送她回房,使她得到几小时的休息,这是她所极度需要的,我很想安慰她一下 ,起码在第一个晚上,可是我不得不陪安托南过夜,反而是我自己需要别人的 安慰。我十分不幸,居然讨这个色狼的欢喜°°这个字眼不很确切,应该说我 比别的人更能引起这个色狼的不正当情欲,很久以来每星期我总有四五晚是在 他的房间里度过的。   第二天我回房时看见新来的伴侣在哭泣,我将别人劝我的话都说给她听了 ,可是并没有成功,正如这些话对我不起作用一样。命运的突然转变是很难得 到安慰的,这个少女充满虔诚、道德观念和荣誉感,目前的状况吏便她觉得难 以容忍。   拉斐尔很喜欢她,一连几个夜晚要她陪夜,这样的宠爱更使她难堪。翁法 勒对我说得对,姑娘们被辞退与否与在这屋子里居住年份长短没有关系,完全 由神父们随心所欲决定,或者由後来的调查研究决定,可以留一个姑娘八天, 也可以留她八年。奥克塔维同我们在一起不到六个星期,拉斐尔就来宣布把她 辞退┅┅她同翁法勒一样,对我们许下许多诺言,然後像她一样消失了,我们 永远不知道她後来的命运如何。   * * * * * * * *   过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新来的人接替她。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同翁法勒 一样,获得了我们不是唯一居住在这里的证据,还有同样人数的姑娘被窝藏在 另一所塔楼里。可是翁法勒只是怀疑,我却亲身经历,证明这个怀疑符合事实 。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刚在拉斐尔的房间陪完夜,按照习惯我在清晨七点 出来,看见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修士突然在走廊里出现,这个修士同我们那个一 样,又年老又讨厌,他带着一个十八到二十岁的姑娘,我觉得那姑娘很美。应 该送我回房的拉斐尔迟了一些时候,我面对面地撞见了那个姑娘,修士不知怎 样才能把姑娘藏起来,躲过我的视线。   「你把这个女人带到哪里去?」主持神父愤怒地问。   「带到您的房间,敬爱的神父,」可恶的听差回答。「阁下昨天不是吩咐 我这样做的吗?」   「我跟你说的是九点。」   「七点,大人,您对我说您在早弥撒前就想见她。」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姑娘,她也十分惊异地注视着我。   「没有关系,」拉斐尔边说边让我再走进他的房间,而且让那姑娘也进去 。   「告诉你吧,索菲。」他关上门,让那个修士等着,对我说,「这个姑娘 在另一所塔楼里担任和你在这所塔楼里同样的职务,她也是室长;你们两位室 长互相认识一下,这没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为了让你认识得更全面一点,索 菲,我给你看看全裸的玛丽安娜。」   我觉得这个玛丽安娜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姑娘,她马上脱光了衣服。拉斐尔 强迫我在他面前听任她进攻,这个淫荡的姑娘大胆到想战胜我的羞耻心。我们 这种把戏在他面前演出了两三次,使得神父欲火高烧,他抓住玛丽安娜按照他 选择的形式发泄兽欲,我则在旁边当布景。最後他满意了,把我们两人分别遣 返各自的房间,严禁我们泄露片言只语。   我答应为他保守秘密後,回去找到我的夥伴,现在我们都确实知道我们不 是唯一的供这些恶魔泄欲的工具。   奥克塔维不久就被我们遗忘了,另一个十二岁的可爱姑娘代替了她。这个 小姑娘鲜艳而俊秀,但没有奥克塔维那麽漂亮。後来轮到小花走了,临别时也 同翁法勒一样,答应一定给我消息,可是仍然像不幸的翁法勒一样渺无音信。   代替小花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弟戎姑娘,长得十分好看,不久就代替我得到 安托南的宠爱。我看出来如果这个神父对我不再有好感,我就会在不久的将来 失掉其他神父的好感。我不禁为我自己的命运发抖,我觉得辞退我的时候近了 ,我确实相信这个残酷的辞退就是死刑判决,我只为之震惊了一分钟。我说一 分钟!因为像我那样不幸的一个女人,对生命还有什麽留恋,我所得到的最大 幸福难道还不是丧失生命吗?   这些想法安慰了我,使我带着逆来顺受的想法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一点也 不去争取信任。这种消极的办法给我带来诸多灾难∶没有一刻不是有人指责我 ,没有一天我不受到处罚;我向上天祈祷,等待着我的判决;也许我马上就要 得到我的判决,只可惜上帝的手已经厌倦於用同样方法折磨我,它把我从这个 深渊里拉出来,不久又将我投进另一深渊。让我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一桩桩 地向您道来,先讲一讲让我们全体脱离这所可耻的房子这件事。   这里又是一个恶人做坏事受重赏的例子,似乎在我的一生中,那些虐待过 我,污辱过我和用铁镣锁我的人,总是受到很好的报酬,彷佛上天要告诉我做 好人是没有用的。这种悲惨的教训对我丝毫不起作用,哪怕我刚从悬吊在我头 上的利剑下逃脱,我也会继续听从良心的使唤。   一天早上,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安托南走进我们的房间,同我们宣布说 ,敬爱的拉斐尔神父,教皇的近亲和宠臣,已经被教皇任命为圣方济各修会的 会长。   「而我,孩子们,」他对我们说,「我继任里昂的主教;两个新神父来接 替我们在这个修道院的位置,也许他们当天就到达。我们不认识他们,很可能 他们会将你们遣送回家,也可能他们留下你们,不过无论你们的命运如何,我 要忠告你们,一来是为你们好,二来是为我们留在这里两个神父的荣誉,我劝 你们将我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全部隐瞒,只承认那些没法子不承认的事情。」   他带来了这麽令人欢喜的消息,使得我们无法不同意他所提的事情,我们 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个色狼还想同我们四个人一一道别。眼看着我们的不幸即 将结束,使我们毫无怨言地忍受他的最後虐待;我们对他的一切要求都不加拒 绝,他满意地走了出去,永远离开了我们。午饭照常,大约两小时以後,克莱 芒神父走进我们的房间,带着两个无论以年龄或模样儿看来都是令人肃然起敬 的神父一起进来。   「您承认吧,神父,」其中一个新神父对克莱芒说,「您承认这种荒淫无 耻的行为是非常讨厌的吧,我真奇怪天主为什麽能忍耐这麽久。」   克莱芒谦恭地承认一切,他为自己辩护说,他同他的同僚们只是照原样将 修道院继承下来,他们没有任何创新;不错,人员是更换过,只是这种更换也 是原定的制度,他们只不过按照前任的指示去做而已。   「就算是这样的吧,」那个神父又说,我觉得他就是新的主持神父,而事 实上他的确是。「我们也应该赶快粉碎这种可恶的淫乱活动,神父,这种活动 会激起社会人士的愤慨,更不用说是宗教界了。」   於是神父又转过来问我们的志愿是什麽,每个人都回答,或者回乡,或者 回家。   「没问题,孩子们,」神父说,「我会发给你们每一个人一笔回去的路费 ,可是你们应该一个个先後回去,每人相隔两天,你们单独一个人走着回去, 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泄露在这所修道院所发生的一切。」   我们都宣誓保守秘密┅┅可是主持神父对宣誓还不满意,他请我们走近圣 坛,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拒绝,他叫我们在圣坛下发誓永远隐瞒在这所房子里所 发生过的事。我像其他人一样照做了。如果今天我在您面前违背了誓言,夫人 ,那是因为我领会了誓言的精神,那位善良的神父叫我们宣誓的目的是叫我们 永远不提出控告,我告诉您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肯定知道我说了也不会给这个 修会的神父带来不良的後果。   我的伙伴们先走了,由於我们不许有约会地点,又因为新的主持神父一到 ,我们就分开了,所以我们始终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我的要求是去格勒诺布, 他们给了我两个路易作为路费。我取回我到这所房子来时的衣物,我找到我还 留下的八个路易,我满心欢喜∶我终於能够永远离开这个罪恶之所,而且是这 麽和平,这麽意料不到而离开的。我走进了森林,重新找到那条通到奥塞尔的 道路,正巧在离开那里去投湖的地点,时间整整过了三年,我这时候再过几个 星期就廿五岁了(注14)。   * * * * * * * *   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求天主宽恕我在无意之中所犯的罪过;我十 分虔诚地忏悔,比我在那所下流的房子被玷污的圣坛前虔诚得多。我的眼睛里 流下遗憾的眼泪。   「唉!」我对自己说,「我以前离开这条路的时候;我多麽纯洁,心里充 满了虔诚的想法,後来悲惨地破灭了┅┅现在我看见的我,是处在多麽可怜的 情景下啊!」   这些阴暗的想法,只有被我获得自由的欢乐冲淡了一些,这时我继续赶路 。夫人,为了避免用琐琐碎碎的事情使您厌烦,只要您同意,我只叙述那些或 者使我得到重要消息,或者使我转变一生的大事情。   我在里昂休息了几天,在我寄居的妇人家里,我偶然看见一份外国报纸, 使我最感惊奇的,是我看见罪人被戴上了桂冠,给我造成痛苦的一个主要人物 ,被捧上了天。那就是卑鄙无耻的罗丹,我使他避免了一项谋杀罪,他却惨无 人道地处罚我。大概他又犯了别的谋杀罪,他不得不离开法国,根据这张报纸 的记载,他被任命为瑞典国王的首席御医,拿十分高的薪水。   我心想∶「这个坏蛋运气真好!好就好吧,既然这是天主的意思,而你, 可怜的女人,你单独受苦吧,你受苦也不必埋怨,因为命中注定艰难困苦是同 美德作伴的。」   三天以後我离开了里昂,走上了去多菲内省的道路,心里充满了在这个省 里幸福的日子在等待着我的愚蠢希望。我离开里昂时带着两三件衬衫,衣袋里 放着几条手帕,像往常一样步行,走了大约八公里路,就遇上了一个老妇人, 她带着悲戚的样子走到我跟前,求我给她一点施舍。   我天性同情穷苦的人,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助人为乐更好的事了(注1 5),我马上拿出钱袋,想拿几个钱币给这个老妇人,谁知这个可恨的家伙, 我起初以为她年老力衰,却用比我更快的手法,一把抢走了我的钱袋,当胸狠 狠一拳把我打倒在地,我爬起身来时,只见她已离我百步之遥,旁边各站着四 个流氓,他们向我作出威吓的手势,如果我敢走过去的话┅┅   「啊,公平的天主。」我痛苦地叫道,「难道德行的苗子在我身上一长出 来,就必须同时受到最残酷的灾难所处罚吗?」   在这可怕的时刻,浑身的勇气似乎都要抛弃我了。我今天请求上天宽恕我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将近要起来背叛上天了。我的面前只有两种可怕的选择∶ 或者加入那些刚刚残酷地损害我的流氓集团,或者回到里昂去过那种淫乱的生 活┅┅天主降福给我,使我没有沦陷下去,虽然他在我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 火不过是更严酷的灾难的先兆,我也感谢他支持了我。今天我以清白之身被一 连串的灾难引向断头台,只不过一死而已,如果我采取别样的做法,则等待着 我的将是耻辱、後悔和羞愧,死比这一切都好受些。   我继续赶路,决定将我身上的衣物在维恩城卖掉,得路费前往格勒诺布, 我悲悲戚戚地在路上走着,到了离城一公里的地方,我看见公路右边的平原上 ,有两个骑马的男人,用马脚践踏另一个男人,踏到那人似乎死在马蹄下,两 个男人才策马飞奔逃逸┅┅这种可怖的景象使我激动得流下眼泪┅┅   「唉!」我想,「这个不幸的人比我更值得怜悯;我起码身体健康,有力 气,能够找份工作,他呢,如果他身上没有钱,同我一样,他现在已经落得终 身残废,以後的日子怎麽过啊!」   不管我怎样禁止自己产生这种同情心,不管我受过多少残酷的处罚,我总 忍不住要再犯一次。我走近这个垂死的人,我身上带着一点酒精,我递给他闻 了闻;他睁开了眼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表示感谢,这就使我继续照料他 。我撕了一件衬衫来为他包扎,这件衬衫是我剩下用来维持生活的日常用品, 我为这个男人把它撕成碎片,血从好几处伤口上流出来,我用撕破的衬衫去止 住血,而我带着一小瓶酒准备路上疲倦时用来提神的,则给他喝了一口,其馀 的用来润湿他的伤口。   最後,可怜的人完全恢复力气和勇气了,他虽然步行,随身带的东西也不 多,可是看样子他不像是个穷人,他有几样值钱的东西,像戒指呀,手表呀, 以及其他珍宝,但在打架时都损坏了。等到他能说话以後,他问我救助他的天 使是什麽人,他怎样才能表达他的谢意。我还天真地认为我有恩於他的人是不 会背叛我的,我相信这一次我可以安全地和他共享患难之交的愉快,既然他刚 才在我怀里流过泪,他一定能对我的苦难表同情,於是我将我的经历全部告诉 他,他很有兴趣地听着。我把最後一件祸事也告诉他,他就看清楚我目前的艰 难处境了。   「我真幸运!」他大声说,「最低限度我知道了您为我作出了多大的牺牲 !我叫达尔维尔,我在离这里约六十公里的山区里有一座漂亮的城堡。如果您 愿意跟着我走,我可以向您提供住处,为着避免您客气推让,我马上告诉您为 什麽您对我是有用的。我已经结了婚,我妻子需要在她身边有一个可靠的人使 唤,我们最近辞退了一个坏家伙,我把她的位子让给您。」   我向恩人谦逊地道了谢,接着问他为什麽像他那样有身分的人会冒险单独 一个人旅行,很容易像我看见的那样,被一些坏蛋袭击┅┅   「我有点胖,年轻而且精力充沛,」达尔维尔对我说,「好久以来我就习 惯於一个人走到我在维恩城的家,这样做有利於健康和省钱。我其实不需要省 钱,因为感谢天主,我很有钱,如果您肯跟我到我家去,您就随时会得到证明 。刚才和我闹纠纷的两个人是镇里的小贵族,除了披肩和剑以外身无长物,一 个当上了警卫员,另一个当上警察,换句话说,就是两个骗子。上星期我在维 恩的一家赌场里赢了他们一百个路易,我没有要他们写字据,相信他们的诺言 ,今天我遇见他们,我向他们讨债┅┅他们是怎样回答我的您已经看见了。」   我同这位老实的贵族一起叹惜他遭到的双重不幸,然後他建议我们动身。   「我觉得好多了,完全靠您看护得好,」达尔维尔说∶「天快黑了,我们 到一所离这里大约四公里远的房子里去,明天早上我们可以骑马走,也许当天 晚上就可以到家了。」   我决定充分利用上天给我送来的这支救兵,我帮助达尔维尔开始赶路,一 路上扶着他,我们离开了所有熟悉的道路,笔直地沿着小径向阿尔卑斯山走去 。大约走了八公里,我们确实找到一家旅店,就像达尔维尔所说的那样。我们 在旅店里愉快地进了晚餐。饭後他将我介绍给旅店的老板娘,她让我睡在她旁 边。   第二天我们租了两匹骡子,由旅店的一个仆人徒步跟着,不久就到达多菲 内省的边境,我们始终向着山区进发。受过伤的达尔维尔不能走完全程,我自 己很少骑骡旅行,也觉得骑骡不舒服。我们在维里厄停了下来,在那里我同达 尔维尔一样接受治疗和殷勤照顾。第二天我们又继续朝着同一方向前进。   傍晚四点钟,我们到达了山脚,从那里起,山路就不好走了。达尔维尔叮 嘱骡夫一步也不要离开我,以防意外;我们穿越峡谷,七转八转,不停地上山 ,大约走了十六公里,周围荒无人烟,也没有发现人迹,我还以为我到了世界 的尽头。   一丝不安的感觉不由得泛上我的心头。我迷失在这些不可攀登的岩石之间 ,就想起了座落在森林深处的森林圣母修道院,我对一切与世隔绝地区的强烈 反感,使我看到这地方就战栗起来。最後,我们远远地看见一座城堡,栖息在 一个凶险的悬岩上,彷佛挂在陡峭的岩石尖端,给人的印象是一所鬼屋而不是 人的住处。   我们虽然看到了这个城堡,却没有任何通道,我们走着的这条小路,只能 供山羊走,周围 满了石头,要经过无数转弯抹角,才能到达城堡。   「这就是我的房子,」达尔维尔认为我已经看清楚那座城堡後对我说。我 惊问为什麽他要住在这麽荒凉的处所,他用相当粗暴的口气回答我说,人能够 住什麽地方就住在什麽地方。   他的口气既冒犯了我,又使我害怕。人在不幸中对一切都十分敏感,我们 倚靠的人声调只要一有变化,就能鼓舞或者窒息我们的希望;可是这时并不是 退缩的时候,我装作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最後我们环绕着这座古老建筑物 兜了一个圈子,突然间发现它就矗立在我们面前。达尔维尔下了骡子,叫我也 这样做,然後将两匹骡子还给骡夫,付了钱,命令骡夫带着骡子回去,他这样 作法也使我十分不高兴。达尔维尔发现了我的不自然的模样。   「您怎麽了,索菲?」我们在走向他的住所时他问我,「您并没有离开法 国,这所城堡位於多菲内省的边界,始终属於这个省。」   「好吧,先生,」我回答,「可是您怎麽想到要在这个危险场所定居的? 」   「危险场所?不,」达尔维尔边走边阴险地盯着我说,「这并不是危险场 所,但也不是老实人安居乐业的场所。」   「啊,先生」,我回答,「您真使我发抖,您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我带你去给制造伪币的人当帮手,婊子,」达尔维尔边说边抓住我的胳 膊,强迫我走过一道吊桥,那桥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放下来,我们走过後马上抬 起。   「到了,」我们走进院子时他又说,「你看见这井吗?」他边说边指给我 看紧靠大门边上一个又大又深的蓄水池,两个系着铁链赤身露体的妇女正在扳 动车轮把水灌进一个蓄水池里(注16)。   「她们就是你的伴侣,这就是你要干的工作,你每天要十二小时扳动车轮 ,如果你偷懒,你就要像你的同伴一样受到鞭打,你每天可以享用六两黑面包 和一盆蚕豆。至於自由,你就休想了,你永远不能再见天空,等到你劳累致死 时,我们就将你扔进井旁边的洞里,你看见吗?我们已经扔进去三四十个妇女 了,我们可以再找一个来代替你。」   「公正的天主啊,先生,」我大喊,扑倒在达尔维尔的脚下,「请您记住 我救过您的性命,您曾经在一刹那间感恩之馀想给我幸福,我不应该得到您这 样的报答啊。」   「你这是什麽意思,我问你,你的所谓感恩之情,你以为抓住了吗?」   达尔维尔说∶「你好好地评评理吧,小东西,你帮助我之前你在干什麽? 你或者继续赶路,或者走到我身边,你选择了後者,这是你的心理指引你的一 个动作┅┅对你或者是一种享受吧?你他妈的凭什麽说我必须报答你自己享乐 的举动?你怎麽会想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富得流油,每年入息有一百万, 随时可以到威尼斯去享福,会降低身份,欠像你这种东西的情?」   「纵使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欠你什麽,因为你是为你自己才这样做的 。去干活吧,奴隶,去干活吧!须知道文明社会推翻了大自然的组织却并没有 剥夺它的权利,它从一开始就创造了强者和弱者,目的是使弱者永远听命於强 者,如同羔羊服从狮子,昆虫服从大象一样。人类的聪明才智使每个人的地位 都不一样,并不是体力决定地位,而是财富决定地位。最富有的人就是最强有 力的人,最穷的人就是最弱的人,除此以外,大自然的法则里总是记载着强者 优於弱者,锁住弱者的铁链总是握在强者手里,有钱人或者强者总是用铁链来 打击弱者或最穷的人的。」   「索菲,你所主张的感恩之情,大自然是不承认的;它的法则里从来没有 这项记载;施恩的人获得的乐趣,并不能成为一个理由,使受恩的人放弃他对 施恩者的权利。你看见在禽兽中也有你引以为傲的感恩之情吗?当我的财富和 精力都超过你的时候,我为什麽要为你而放弃我的权利?就因为你为你自己做 了一件应做的事吗?」   「即使帮忙是在身分相等的人之间进行的,一个心灵高尚的人他也不能容 忍感恩之情压低了他的自尊心。受恩的人永远感到丢了脸,这种丢脸的感觉早 就还清欠施恩者的债了°°难道比同类高一等的感觉对自尊的人不是一种享受 吗?施恩者还需要别的东西吗?如果感恩之情对受恩者成为负担,有什麽理由 再强迫他保持这种感情呢?为什麽每次施恩者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必须 感觉低人一等呢?」   「忘恩负义并不是一种缺点,而是高尚心灵的一种德行,这是十分清楚明 白的事,正如做好事是软弱心灵的德行一样;奴隶要求他的主人做好事,因为 他的这个需要,一头牛和一头驴子如果能说话也会这样要求。可是强者只听他 的情欲或者天性指挥,应该只欢迎对他有用或者讨他欢喜的东西。喜欢施恩的 人尽管施恩,只要你认为这是一项享受,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享受过了就要求 别人报答你。」   说完这些话,达尔维尔不等我回答,就命令两个仆人抓住我,脱光了我的 衣服,将我同另外两个妇女锁在一起,我经过长途跋涉疲倦得要死,也不让我 休息一下就要我跟她们一起干活。我刚在车轮旁边干了一刻钟,那班伪币制造 者已经干完了一天的活,走过来围着我,在他们头头的带领下仔细观察我。大 家对我身上刻着耻辱的烙印都嘲笑我,他们走到我身边,粗暴地抚摸我全身各 处,对我身不由己暴露在他们面前的躯体进行尖酸刻薄的评说。   这痛苦的一幕结束以後,他们稍为离开一点,达尔维尔抓住一根经常放在 我们附近的鞭子,朝我身上抽了五六下,然後对我说∶「如果你不做好本分工 作,娼妇,我就这样待你,这一次并不因为你没有做好工作,只是让你瞧瞧不 做好本分工作的下场。」   每鞭打一下就带走我的一部分皮肤,我从来没有经受过这麽尖锐的痛苦, 在布鲁萨克手下,在那些野蛮的神父手下,都没有经受过,我不由得发出震天 动地的喊声,同时在铁炼下面挣扎;喊声和身体的扭动只使旁观的恶魔们哈哈 大笑。   从这里我残酷地悟到∶如果有些人为了报复或者可耻的情欲,可以用别人 的痛苦取乐,另外一些人则相当野蛮地组织起来,也以别人的痛苦取乐,唯一 的动机就是满足自尊心或者好奇心的要求。人的本性是恶的,无论是在情欲激 动时,或者在平静时都是恶的,他们同类的痛苦都可以变成他们可耻的享受。   三间幽暗的草棚座落在井边周围,互相隔开,像监狱似的关闭着,刚才锁 我的仆人递给我水、蚕豆和面包以後,指给我看我的草棚,我就钻了进去。在 这里我终於能够好好地考虑一下我所处的恶劣环境了。   「这可能吗?」我心想,「居然有些人野蛮到灭绝心里的报恩之情,而我 ,只要一个老实人使我产生这种感情,我马上非常欢乐地去报恩。难道人类会 忽略这种感情吗?凡是不人道地灭绝这种感情的人,除了是个恶魔以外还能是 什麽呢?」   我正在边想边流泪的时候,突然间草棚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达尔维尔。 他手里拿着蜡烛,一句话也不说,把蜡烛放在地上,像头野兽似的扑到我身上 ,我抵抗他就用拳头打我,终於粗暴地将我制服,满足了他的兽欲,拿起蜡烛 ,走了出去,关上门。   我对自己说;「我受的凌辱要到什麽程度才算终了?这样一个人同森林里 的野兽又有什麽区别呢?」   太阳出来了,我没有休息过一分钟,我们草棚的门打开了,仆人再把我们 锁上铁炼,我们又开始那悲惨的工作。我的女伴是两个年龄在廿五岁到三十岁 之间的姑娘,她们虽然被繁重的体力劳动损坏了身子,被苦难弄得笨头呆脑, 可是风韵犹存,她们有很美的身段,其中一个人还保存着一头美发。   同她们的谈话使我得知,她们俩在不同时期都曾经是达尔维尔的情妇,一 个是在里昂;另一个是在格勒诺布。他把她们带到这个可怕的隐居所里来,在 好几年间她们还以平等的身份同达尔维尔住在一起,为了报答她们多年来给予 他的欢乐,他罚她们做这种丢脸的工作。   我从她们那里得知,目前他还有一个迷人的情妇,她比她们更幸运,大概 可以跟他到威尼斯去。他最近将大笔资金转移到西班牙,他等待着从西班牙寄 到意大利来的汇票,因为他不想将伪币带到威尼斯去。   他从来只将伪造的货币寄给他在第三国的代理人那里,而不是运往他要定 居的国家,这样他就可以在他定居国家,拥有合法的票据,他的阴谋就永远不 致於败露,他的财富就有了结实的基础。所以他最近就要动身赴威尼斯。可是 在一刹间一切都可能落空,他所构想的到威尼斯颐养天年,完全要看最後的谈 判结果如何,在这场谈判中他将大部分身家都投了进去,如果西班牙的加的斯 城接受了他伪造的货币,而且相应地汇给他合法的票据寄到威尼斯,那麽他的 晚年就非常幸福;否则他的阴谋败露,他就有受控告而且绞死的危险,这是他 应得的下场。   「唉!」我听了这些消息以後对自己说,「老天爷也应该公正一回,不应 该允许像这样一个恶魔获得成功,这样我们三人也可以出一口气。」   中午时分,我们可以休息两个钟头,我们总是利用这段时间各自回房休息 和吃午饭。两点钟我们又被锁上铁链,一直转动车轮到天黑。我们从来不准进 入城堡。   我们之所以一年有五个月要赤裸着身体,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我们的工作又 十分劳累,还因为,同伴们告诉我说,还因为亦要裸体便於接受鞭打,我们凶 恶的主人每隔一些时候就要来打我们一次。冬天,我们每人分得一条裤子和一 件紧贴皮肤的背心,这件背心将我们全身紧紧地裹住,使我们可怜的肉体很容 易就受到我们的刽子手的鞭打。   达尔维尔那天白天根本没有出现,将近午夜时,他又来污辱我了。我想利 用这时间请求他待我好一点。   「你凭什麽权利这样要求我?」那个野蛮的家伙在满足兽欲以後说,「难 道是因为我一时兴起同你过了一会儿吗?我给你要求赔偿的权利吗?我对你没 有要求什麽┅┅我享受了,我看不出我在你身上行使权利以後我就不能第二次 再行使权利。我的行为里并不存在爱情,爱情是我的心里从来不认识的感觉。 我因需要而使用了一个女人,就像我在不同需要时使用一个瓶子一样,我对这 个由於我的金钱和权力而满足我的情欲的女人,从来没有敬意和爱意,我只靠 自己去用她,只要求她服从,我看不出我因此而要对她表示谢意。正如一个强 盗在树林里抢了一个人的钱包,因为强盗比那人壮健有力,能叫强盗对自己的 抢劫行为表示感恩吗?同样,一个人侮辱了一个女人,只证明他有权利侮辱第 二个,却不是要他对女人给予赔偿的正常理由。」   达尔维尔满足了兽欲以後,对我说了这番话,然後扬长而去,使我重新陷 入了沈思。当晚达尔维尔又来视察我们的工作,发现我们在白天并没有将水车 灌满平时的水量,就抓住那根残酷的鞭子,把我们三个都打到流血。对我的鞭 打虽然不比别人少一点,这并不妨碍他当晚又同前次那样来污辱我。   我把他在我身上造成的伤痕指给他看,还胆敢提醒他,我曾经撕碎我的衣 服来为他包扎伤口,可是达尔维尔只顾自己取乐,对我的埋怨只用十几个耳光 来回答,还夹着各种各样的咒骂,最後像往常一样兽欲满足之後就扔下我走了 。这种情况延续了一个月,我的生活丝毫没有改变,我得不到较好的待遇,也 没有得到更坏的待遇。   这样过了一年,消息传来说达尔维尔发财了,他不仅仅可以在威尼斯收到 他渴望已久的大量票据,他们还要求他再运送几百万伪币到西班牙,以便为他 换成票据汇到威尼斯。这个坏蛋出乎意外地发了大财,他要带着一百多万财产 走了。这就是上天给我启示的一个新例子,这就是上天用新的方法企图说服我 ∶罪恶永远带来繁荣;灾难必然伴随着德行。   达尔维尔准备好要动身了,离别前一晚午夜时分他来看我,这是好久以来 没有发生过的事。他自己亲口告诉我他发财了,他要走了。我跪倒在他脚下, 我坚决要求他给我自由,并且施舍一点路费给我,使我能到格勒诺布去。   「你到了格勒诺布,就会去告发我。」   「不,先生,」我边说边将眼泪洒到他的膝盖上,「我向您发誓我再也不 到格勒诺布去了,请相信我,请把我带到威尼斯吧,也许我在那里比在我的家 乡更能打动一些心肠软弱的人,只要您愿意带我去,我以我最神圣的东西向您 发誓,我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我一点不会帮你的忙,也不会给你一分钱,」那个无耻的混蛋狠心地回 答我,「人们称为做好事或者施舍的,都是我天生讨厌的东西,即使我比现在 更富有三倍,我也不会给穷人半文钱。我早就定下这些原则,我永远不会违反 的。穷人是自然界的一种现象,在创造出人类能力大小不等的时候,自然界已 经向我们表明,这种不平等是要维持下去的,那使我们的文明用法律来改变自 然界的组织也是一样。」   「穷人代表弱点,我早已对你说过,解救穷人就是毁坏已建立的秩序,这 就是违反自然。这就是推翻了作为良好秩序基础的平衡,这就是试图建立对社 会十分危险的平常,这就是鼓励游手好闲和无所事事,这就是教会穷人去偷窃 富人,富人帮助穷人就会养成他们不劳而获的习惯。」   「啊!先生,您的这些原则多麽残酷啊!如果您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您 也会这样说吗?」   「我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可是我会掌握命运,我早就把只会将人带上绞 刑架或者送去医院的所谓道德这个鬼怪践踏在脚下,我早就看出宗教、慈善和 仁爱是发财的绊脚石。我唾弃宗教和世俗的法律,当我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穷 人的时候,我便将穷人打倒;我总是利用别人的老实和轻信来骗取财物,我是 靠毁灭穷人和偷窃富人才到达富有的殿堂的。你为什麽不学我的样子呢?你的 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你所锺爱的虚无缥缈的道德曾经安慰过你为它作出 的牺牲吗?可怜的人啊,没有时间了,来不及了;为你的过失而哭泣吧,忍受 痛苦吧,尽可能在你所崇敬的幽灵中,找回你所失掉的一切吧。」   说完这番冷酷无情的话以後,达尔维尔向我扑过来┅┅可是他使我那麽害 怕,他的无耻格言使我恨从心上起,我狠狠地推开他;他想使用武力∶并没有 成功,他改而采用暴行,我被他打了无数次,可是他没有胜利。最後他由於失 败而熄灭了欲火,我报了仇。   第二天动身以前,这个卑鄙的家伙又在我们面前演出了一幕残酷和野蛮的 话剧,其凶狠残暴是历史上任何帝王都无法比拟的。所有的人都相信他的情妇 会跟着他离开这儿,他也因此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等到快要上马的时候,他 带她到我们这儿来。   「你的岗位是在这儿,臭婆娘,」他对她说,同时命令她脱光衣服,「我 希望我的弟兄记住我,我将他们认为我最喜欢的女人留在这里当人质,可是这 儿只需要三个女人┅┅而且我要踏上的是一条危险的道路,我的武器对我是有 用的,我要拿你们当中的一个试试我的手枪。」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支枪上了膛,指着三个推水车女人的胸口,对她们中一 个说∶「去吧,」他对她说,同时朝她的胸口开枪,「去将我的消息带到阴间 ,去对魔鬼说,达尔维尔,世间最有钱的坏蛋,就是最傲慢地蔑视上帝和你的 权威的人。」   那个不幸的女人没有马上断气,在铁链上挣扎了许久,这幅可怕的景象, 那个无耻的人竟然欣赏了好久。最後他将她搬了出来,叫他的情妇代替了她的 位置,命令情妇转动车轮三四次,然後鞭打她十几下。这一切结束以後,那个 卑鄙的汉子上了马,两个仆人跟着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达尔维尔走後第二天,一切都改变了。继任的人是一个温柔而且讲道理的 人,他马上叫人打开了我们的锁链。   「这种工作不是女人的工作,」他满怀善意地对我们说,「应该使用牲畜 推动这些机器;我们从事这种职业已经相当有罪了,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地虐待 你们来得罪上天。」   他将我们带进城堡,毫无私利地让达尔维尔的情妇负责整个城堡的大小事 务,把我们安置在工场里,我们负责切削伪币,这份工作不太累,而我们得到 的报酬却是非常舒服的房间和优良的食物。两个月以後,达尔维尔的继任者罗 朗,向我们宣布说达尔维尔已经平安地到达威尼斯,他在那里住了下来,实现 了他发财和繁荣的梦想。   他的继任者的命运却远不如他。可怜的罗朗是个老实人,这就是他很快一 败涂地的原因。有一天,城堡里一切平静,在善良的主人的监督下,我们的工 作虽然是犯罪,但却在顺利和愉快中进行。突然间城堡被包围了,吊桥没有放 下来,护城河被越过了,我们的人还来不及想到防御,城堡已经被百多个骑警 队的骑警们包围了。我们不得不投降,骑警们将我们像牲口似的串连着,缚在 马後,将我们带到格勒诺布。   「天啊,」我边进城边自己想,「我要到的就是这座城市,以前我还糊涂 到以为在这里我会得到幸福啦。」   伪币制造者的诉讼不久就判决了,全体人员都判处吊死。人们看见我身上 的耻辱烙印时,几乎连审问我的步骤也免了,我像其他人一样被判有罪。审判 我们的是一个有名的清官,他是一个好市民,一个明智的哲学家,他的善举和 仁爱的行为将要刻在名人纪念堂的石碑上。我向这位清官求情,他听我倾诉┅ ┅不仅这样,他还确信我是诚实的,我诉说的不幸历史是真的,他居然会流下 同情的眼泪来安慰我。   伟大的人啊,我应该尊敬您,请允许我向您献上崇敬的心吧,一个落难女 子的感恩之情对您不会变成过重的负担,而她对您的贡献将永远成为她心中的 欢乐。   S┅┅先生就是这位清官,他变成了我的辩护律师,人们倾听了我的控诉 ,我的呻吟获得同情,我的眼泪感动了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即将执行死刑的犯 人们,都用口供支持为我辩护的人。我被宣判无罪释放,可以自由要干什麽就 干什麽。我的恩人又为我募捐,一共募得十个皮斯托尔(注17)。於是我看 到了幸福,感到我期望的事情要实现了,我认为自己的灾难已经到了尽头,谁 知天意并不如此,我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 * * * * * * *   走出监狱以後,我住到伊塞尔桥对面的一间旅馆里,他们向我保证这是一 家很安全的旅馆。我的计划是遵照S┅┅先生的嘱咐,在那里住一些日子,设 法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如果不成功,就回到里昂,带着S┅┅先生的介绍信回 去。   我在旅馆里是在所谓「主人桌」上吃饭。第二天我发觉有一位胖太太在仔 细端详我,这位胖太太的穿着很有气派,自称为男爵夫人。我也回过头来仔细 观察她,我相信我们是熟人,因此我们互相走近,而且互相拥抱,就像两个熟 人,却想不起来在什麽地方认识的。   最後那位肥胖的男爵夫人将我拉到一边∶「索菲,」她叫我的名字,「我 没有弄错吧,你就是十年前我从巴黎监狱里救出来的那个,你还记得拉.杜布 瓦吗?」   这次相遇并不使我高兴,我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她,可是我的对手是法兰 西最精明和最狡猾的女人,我没法子逃脱她的魔爪。拉.杜布瓦对我十分殷勤 ,她对我说,她同全城的人一样,十分注意我的案件,可是她不知道我也是被 告之一。我一向是耳朵软的,我被她带到她的房间里,而且将我的不幸遭遇告 诉了她。   「亲爱的朋友,」她再一次拥抱我说,「我想同你更亲密地来往,目的是 告诉你我已经发大财了,现在我所有的一切你尽管使用吧。」   「你瞧,」她打开装满金子和钻石的箱子给我看,「这就是我花力气赚来 的,假如我像你一样死抱住道德不放,我今天就会被吊死或者关起来了。」   「夫人啊,」我对她说,「如果您靠犯罪而得到这一切,上天是公平的, 它不会让您长久享受这些东西。」   「你错了,」拉.杜布瓦对我说,「你不要幻想上天总会保护有道德的人 ;这些人在短时期内也有一定发展才使你陷入错误。其实上天对待做坏事的人 和做好事的人是平等的∶上天只需要数量相等的坏事和好事,至於什麽人去做 坏事,什麽人去做好事,上天是无所谓的。」   「听我说,索菲,请注意听我说,」她坐了下来,让我坐在她旁边,继续 说,「你很聪明,我很想说服你。亲爱的,一个人并不因为选择了坏事或好事 而得到幸福或者得不到幸福,因为好事同坏事一样,选择只不过是行为的一种 表现,不管你选择哪一种,都要跟随大夥的路线,离开了这个路线的人就犯了 错误。在一个充满道德的世界里,我劝你选择道德,因为报酬接踵而来,毫无 疑问你会获得幸福。在一个全部腐化堕落的世界里,我永远劝你选择坏事。因 为不跟着别人走,就必然会死亡,他在一路上只遇见障碍,由於他是最弱的人 ,他必然被粉碎。」   「法律徒劳地想恢复秩序而且将人带回到道德的轨道上去,可惜法律太软 弱了,无法成功,在一段时期中,它可能使人离开大道一点儿,但始终不能彻 底脱离。当人类的利益叫人走向腐化堕落的时候,不愿意堕落的人就单独与一 般人的利益作战;而经常同别人的利益作对的人,能希望得到什麽幸福呢?你 会反驳我说,是坏人防碍了别人的利益,在世界上好人与坏人分成同等数量的 两部分时,我会同意你的意见,因为那时候一部分人的利益防碍了一部分人的 利益;可惜在一个完全腐化了的社会里情况并非如此;那时候坏人损害的只是 另一些坏人,别的坏人再想出一些坏事来补偿损失,因而所有坏人都得到幸福 。」   「这样的震动是普遍的,所发生的无数撞击和互相损害,使得每个人将失 去的马上就赚回来,因而经常处於幸福状态。坏人对好人是危险的,因为好人 既软弱又怕事,什麽也不敢做,没有了好人,坏人只能损害坏人,因而能使大 地开出无数罪恶之花。」   「也许有人会拿好事有好报来反驳我,这是另一种诡辩。所谓好结果只对 弱者有用,对於只靠自己的机智和能力去改变命运的不公正的人来说,是没有 什麽用的。我的姑娘,既然你不断地采取相反方向,同所有人逆道而行,你的 一生怎麽可能不经常失败呢?只要你勇敢地投身进急流中去,你不久也会像我 一样发现彼岸的。一个在河流中逆水而行的人,能够像顺水而下的人一样快吗 ?」   「你经常对我提起天主,谁能证明天主喜欢秩序因而喜欢道德呢?天主不 是经常给你一些事例,证明它的不公正和是非颠倒吗?天主给人类送来战争, 瘟疫和饥馑,在全球各地布置了一个邪恶的宇宙,难道是用来向你证明他十分 锺爱道德的吗?你为什麽一定要那些邪恶的人为天主所憎恶呢,既然天主本人 也按照邪恶办事,在他的意志和行为里,一切都是邪恶和腐化,一切都是罪恶 和骚乱,那麽为什麽天主要讨厌那些邪恶的人?」   「谁把我们带到邪路上去的呢?难道不是天主吗?我们不是说,我们的任 何意志,任何感觉,都是来自天主的吗?难道说,天主要我们热爱邪恶,而邪 恶对天主是不存在的,这样的说法合理吗?如果邪恶对天主是有用的,我们为 什麽要反对它呢?我们凭什麽权利去摧毁它呢?我们为什麽不听它的号召呢? 只要世界上多一点哲学,就能在不久的将来把一切恢复正常,让立法者和执法 者看清楚他们所谴责而且严厉处罚的邪恶,有时比他们经常宣传而从来不奖赏 的道德,有更多一点的好处。」   「可是夫人,」我对这个教唆作恶的女人说,「我相当软弱,不敢照您的 话去做,我的心里会时时刻刻产生後悔,您怎样才能消灭它呢?」   「後悔只是幻想,索菲,」拉,杜布瓦又说,「它是弱者不敢消灭它而产 生的愚蠢的怨言。」   「消灭它,能够做到吗?」   「这是再容易不过了,人总是为那些平常不习惯做的事情而後悔。只要把 使你後悔的事情多做几遍,你就能消灭後悔了;只要你将情欲的火炬高举,拿 利益的强有力法则来抗拒後悔,你很快就能消灭它。後悔并不能证明罪恶。它 只表现一个容易屈服的心灵。假定目前有一道荒唐的命令,禁止你走出这间房 间,你如果走了出去,就不能不产生後悔,即使你明明知道离开这所房间并不 是什麽坏事。」   「因此,认为只有罪恶会产生後悔的说法是错误的。只有相信罪恶不算一 回事,或者认为在大自然的整个布局中恶是必要的,才能够很容易地战胜後悔 ,正如你收到留在房间里的非法命令以後,走出房间,很容易就战胜了後悔一 样。我们一开始就应该正确地分析一下,人类所谓的罪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所谓罪恶,无非是违反了一个国家的法律或者他们的风俗习惯,而在法国可称 为罪恶的,再走几百公里就不算罪恶了,因此从来没有一种行为是全世界都称 为罪恶的,归根结底,没有什麽是可以合理被冠上罪恶之名的,一切都以地理 环境及人的观念而定。」   「明白了这一点,一心一意想实施德行和逃避罪恶就是荒谬的了,因为这 里称为德行的,到别处就变成罪恶,这里称为罪恶的,在另一种天气下面就是 德行。现在我问你,经过这样的思考和研究以後,一个人在法国因一时高兴或 为自己的利益,做了一件符合中国或者日本道德的,他的本国是谴责他的,他 能产生後悔吗?他能停留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区别上吗?假如他有一点哲学思想 ,这种区别能使他产生後悔吗?如果後悔的作用只是为了防御,只是为了冲破 约束而不是为了行为本身,那麽继续保持後悔而不马上将它消灭,岂不是极为 可笑吗?」   「只要习惯於将产生後悔的行为视为无所谓的行为,只要经常重复这种行 为,越多越好,理性的火炬不久就要摧毁後悔这种愚昧的果实。」   「三十年来,索菲,一长串连绵不断的罪行引导我一步一步走向财富,我 已经摸到财富了;再经过两三个回合,我就从我生下来的贫困环境变成每年有 五万法郎年金收入的人了。你以为我在辉煌的历程中,後悔的毒刺没有刺过我 一下吗?绝对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即使一件倒霉的事在一刹那间把 我从顶巅拉到深渊,我也绝不後悔;我只抱怨别人和自己的无能,但我的良心 永远安定。」   「好,让我们暂时按照你们的哲学原则来推理吧。既然从孩提时起我的良 心便不习惯於战胜所谓偏见,您有什麽权利要求我的良心像您的良心那样坚定 呢,既然我们两人的心思完全不同,凭什麽您要求我采用同您一样的办法?您 承认世间有一大堆坏事和一大堆好事,因此必须有一班人去做好事,另一班人 去做坏事。我所采取的决定,即使按照你们的原则,也属於大自然的一部分; 因此,不要强迫我离开管辖我的法则,您自己说过,您在您的生活历程中享受 到幸福,我呢,同样地,除了在我的生活历程以外,也不可能在别处找到幸福 ,不要以为极度警惕的法律会长久让那些践踏法律的人逍遥法外,您不是亲眼 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了吗?我不幸同十五个坏蛋住在一起,十四个都可耻地 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安然无恙。」   「你认为这是一桩灾难吗?首先,对於那个再也没有什麽原则的人,耻辱 算得了什麽?一个人超越一切,荣誉只不过是偏见,名声只是幻觉,将来只是 梦想,那时不管死在这里,或者死在床上,还不是一样的事?世界上有两种坏 蛋∶一种是靠大的财富和名声使他免於这种悲剧的结局,另一种是被逮住後不 躲避这种结局。後一种出身贫苦,如果他聪明的话,他的眼里只应该有两样东 西∶钱财,或者绞架。如果他成功了,他得到他希望得到的钱财;如果他得到 的是绞架,他本来是身无长物的人,有什麽後悔可言?」   「法律对於所有坏人一点作用也没有∶法律管不到那些有权有势的坏人, 幸运的坏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最不幸的坏人除了利以外一无所有,法律对他 是没有什麽可怕的。」   「您相信上帝的法律会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等待着在这个世界里不害 怕罪恶的人吗?」   「我相信假如有一位上帝,人世间就少了一点坏事;我相信如果世间有坏 事,就是因为这些坏事是这个上帝所需要的,或者是他能力不够无法阻止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害怕一个既软弱,本身又坏的上帝了,我敢大胆地冒犯他而 不害怕他的惩罚。」   「您真使我浑身发抖,夫人,」我边说边站起来,「请原谅不能再听您的 可憎的诡辩,和您的可恨的咒骂神明的话了。」   「等一等,索菲,如果我不能够对你喻之以理,起码我希望能够对你动之 以情。我需要你,你不要拒绝对我的援助。这儿是一百个路易,我当着你的面 放在你身边,只要你干事成功了,这笔钱就是你的了。」   我是向来听从自己专做好事的天性的,我马上质问拉.杜布瓦到底是怎麽 一回事,以便用尽我的全力防止她犯罪。   「事情是这样的,」她对我说,「你注意到三天来一直同我们一起吃饭的 那个年轻的里昂商人吗?」   「注意到了,不是迪布勒伊吗?」   「说对了。」   「怎麽样?」   「他爱上了你,他偷偷地告诉了我。他有六十万法郎,部分是金子,部分 是票据,放在他的床旁边的一个小箱子里。我设法使他相信你同意和他交朋友 ,不管是真是假,对你有什麽关系?我说服他约你到城外散步,我使他相信在 这场散步中他追求你的事可以得到进度。你要使他高兴,把他留在郊外,时间 越长越好;在这期间我去偷他的钱,不过我不会逃走,等到他的行李到了都灵 ,我还在格勒诺布。」   「我们想设法叫他不注意我们,我们装作帮助他寻找的样子;同时我宣布 我要动身了,他不会觉得惊奇的,你跟着我一起走,等到我们到达皮埃蒙以後 ,这一百法郎就归你所有了。」   「我愿意干,夫人,」我对拉.杜布瓦说,其实我已决心告诉可怜的迪布 勒伊,人家正在无耻地计算他。   为了更好地欺骗这个坏女人,我又补充了一句∶「夫人,请您考虑一下, 如果迪布勒伊真的爱上了我,我就可以或者警告他,或者同他结成一伙,我从 他那里得到的报酬就比您答应给我的要多得多了。」   「你说得很对,」拉.杜布瓦对我说,「说真的,我已开始相信你在犯罪 方面比我更有天赋了。好吧,」她一边填写支票,「我现在给你一张一千路易 的支票,你不会拒绝吧。」   「我当然不拒绝,夫人,」我接过那张支票,「这都走由於我处境困苦, 而且我耳朵软,又想使您高兴。」   一切都安排好了。当晚我就开始向迪布勒伊献媚,发现果然他对我有意思 。   我的处境再尴尬没有了,我当然不想去完成犯罪,哪怕报酬再多也不干, 可是我也十分不愿意去吊死一个十年前帮助过我获得自由的妇女。我想阻止犯 罪发生而不必告发她,如果是别人,而不是像拉.杜布瓦这样老练的坏蛋,我 早已成功了。   我作出这样决定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坏女人正在暗中策划,不仅可以粉 碎我的正当计划,而且能惩罚我想出这样的计划来。   预定郊游那天,拉.杜布瓦请我们两人在她的房间里共进晚餐,我们接受 了邀请。吃完饭,迪布勒伊和我下楼去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