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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三章

fu44.pw2014-10-05 10:34:37绝品邪少

正文                第三章  程宗扬虽然闭着眼睛,想放松一会儿,心头却没有片刻安宁。  太乙真宗号称天下第一宗门,门下弟子超过十万,但大也有大的难处,大宗门的弊端在太乙真宗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首先就是内耗严重,王哲在世时,教内已经出现不稳的迹象。随着师帅身死,教内纷争立刻白热化。太乙真宗六大教御,夙未央远走大漠;蔺采泉拉拢商乐轩,与林之澜明争暗斗;林之澜索性引入大批教外人士,尽数收为弟子,极力扩张;齐放鹤与卓云君更是兵戎相见,斗到两败俱伤。而王哲最看重的秋少君,干脆弃教而出,形同放逐。  还有是门人冗杂,积重难返。太乙真宗传承日久,枝脉极多,虽然以龙阙山为祖庭,诸位教御尽出于龙池,但各地的支脉也英才辈出。比如一个在教内毫不起眼的支系道观,就出了王珪、米远志、秦仲越三名踏入第六级通幽境的门人,修为不下于诸位教御。这些支系弟子如果能得到教中的扶助,成就无可限量。可王珪在教中出头无望,转而投军,好水川一战被星月湖八骏联手击杀。米远志被蔺采泉当作炮灰,死在临安小瀛洲,只剩下一个秦仲越,如今音讯皆无。  庸碌之辈占据龙池,门中俊杰却不得其用,太乙真宗门下弟子即使有百万之多,也不过是一头病入膏肓的老虎,一旦发生动荡,说不定就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程宗扬并不希望太乙真宗过于强大,但也绝不愿看到太乙真宗土崩瓦解。近的有卓云君,远的有天天跟在月霜马后吃灰的秋小子,太乙真宗一旦分裂,对自己未来的布局将是一大打击。  卓云君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洛都,意味着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争已经尘埃落定,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分裂。程宗扬现在担心的是,以蔺采泉的老奸巨猾,说不定真有手腕把一盘散沙般的太乙真宗捏成一团。  一个分裂的太乙真宗不符合自己未来的利益,而一个强大的太乙真宗不符合自己目前的利益。一个庞大而虚弱的太乙真宗,才最符合自己的期望。  卓云君柔润的乳房贴在主人温暖的胸膛间,丰翘的臀部贴在主人大腿上,臀间前后两个肉穴湿湿的,似乎还残留着激情过后的酥麻感,那种感觉让她脸红而又企盼。  她柔润的手掌放在主人脐下,轻轻揉着。以卓云君的修为,在与主人负距离的接触之下,自然能感受到他丹田的异状和其中蕴藏的危险。但这种异状卓云君也未曾见过,她只知道,在与自己交合之后,主人丹田的异状略微减轻了一些,这让她很是高兴。  程宗扬睁开眼睛,「小紫让你来的吗?」  「妈妈命奴婢九月之前赶到洛都。」  程宗扬一听便明白过来,小紫虽然聪慧无双,但修为的短板不是只靠智力就能弥补的。她制作各种机械,用种种手段收服奴婢,这一切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黑魔海大祭做准备。卓云君身为她手下最强的侍奴,在这关键时候当然要放到身边。  程宗扬道:「吕不疑--这人你知道吗?」  「颖阳侯是太后亲弟,虽然官职不显,却是汉国最要紧的人物之一,奴婢自然认得。」  「八月初九晚上,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卓云君回想了一下,「八月初十是北岳大帝诞辰,初九夜间,奴婢在观中讲南华真经,到戌时方散。颖阳侯一直在观中,还用了斋饭。」  「你没记错吧?」  卓云君笃定地说道:「不会记错。」  程宗扬越发疑惑,吕不疑戌时还在上清观,当然不可能在上汤出现。那么当晚出现在上汤,打着吕字旗号的车驾,究竟是谁人所有?  「主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卢五哥接了笔生意,要找几个人。」程宗扬简单说了一下这几天的经过,连自己的猜测也没有瞒她,然后道:「吕不疑这些天有没有什么异样?」  「有。初十北岳大帝的诞辰,颖阳侯原本要奉祭,但那天他刚到不久,就被门人叫去,然后匆匆离开,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与其继续捕风捉影,不如直捣黄龙,找吕不疑当面问个明白,也好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程宗扬索性道:「有没有办法把他引出来?」  卓云君摇了摇头,「颖阳侯虽名不疑,为人却甚是谨慎,出入都有大批家奴随行。即使听经时,身边也有几个随从形影不离。」  「这家伙也太小心了吧?」  「此观往来的多是达官贵人,奴婢隐约听过一些传闻,说吕家有一个很厉害的仇人,颖阳侯的父亲就是死在那个仇人手里。」  「颖阳侯的父亲?那不就是太后的爹吗?」程宗扬心里一动,「他们的仇人是谁?你知道吗?」  「吕家对此讳莫如深,奴家只听说是暴毙。似乎是被某个仇家毒杀。」  程宗扬心下雪亮,这事九成九是死老头干的。太后的亲爹死在朱老头手里,正经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汉国天子驾崩后,太后垂帘听政,执掌大权,难怪朱老头会像丧家犬一样被赶到南荒。  「吕不疑这些天的动向,你打听一下。」  「是。」  「小心别让人起了疑心。吕不疑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那件事绝非小可。」  「奴婢知道了。」卓云君抚住他的肉棒,媚声道:「主子好硬呢……」说着妩媚的一笑,分开双腿,露出自己股间水灵灵的凤眼美穴。  有这么个光溜溜的大美人儿坐在大腿上,耳鬓厮摩,自己想不硬都难。但程宗扬知道卓云君刚才已经泄出阴精,这时主动承欢,是拼着伤及元阴,也想让自己多恢复一些。不过黑魔海大祭迫在眉睫,让她实力受创,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算了吧。你要想服侍,帮我吹出来好了。」  卓云君柔声道:「主子要双修才是。不若奴婢叫几名弟子来服侍主人?」  程宗扬道:「你这师傅也太不把弟子当回事了--有出色的给我留着。」  程宗扬说着推开屏风,眼前的情形却让他一愣。  原本在锦衾下沉睡的平城君,此时被剥去衣裙,赤条条躺在席上,罂粟女和惊理正围着她说笑抚弄。  程宗扬皱眉道:「你们在干什么?」  惊理放开手,笑道:「奴婢原本只是好奇这些贵人的身子是什么样,不成想却发现一件趣事……主人您瞧。」  惊理摊开手心,手中是一个寸许高的木偶,木偶上用细小的暗红字迹写着几组干支,似乎是某人的生辰八字。  「是在她身上找到的。」  卓云君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巫蛊。以诅咒杀人。」  程宗扬接过来看了一下,「这是她藏在身上的?她在诅咒谁?」  「要看这生辰八字是何人的。」  程宗扬道:「不会是诅咒汉国的天子吧?」  卓云君道:「从生辰八字看,这人年纪已然不轻了。」  从生辰八字把人找出来?程宗扬赶紧摇头。这几天他找人找得想吐,实在没兴趣再给自己找事。说到底,她诅咒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程宗扬放下木偶,「把她衣服穿好。现在身处险境,你们两个别多事。如果露出马脚,这地方就不能待了。」  两女帮平城君重新穿好衣物,程宗扬对卓云君道:「鹏翼社人多眼杂,你就别露面了。」  「是。」  …………………………………………………………………………………  回程时程宗扬没有乘马车,直接骑马驰回鹏翼社。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蒋安世、敖润和刘诏都在社内,正在后院清洗刀上、衣上的血迹。马厩里,一名赤膊的汉子像虾米般被捆成一团,肩头刺着一只虎头,正是坐地虎。  「交手了?」  蒋安世点点头,「来了三个人。我和老敖各放翻一个,剩下一个被老刘堵在屋里,眼看闯不出去,自杀了。」  死士!程宗扬心头一紧。仅仅为对付一个地痞,就动用了死士,可见颖阳侯的志在必得。  程宗扬看了眼坐地虎,有点头痛这家伙怎么办。  哈米蚩慢吞吞道:「交给我。」  青面兽拍了拍胸膛,然后挑起大拇指,意思是叔公很厉害,肯定能搞定。  「给你们了。」程宗扬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死活不论。」  程宗扬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但也绝非迂腐的君子。这时候如果还在乎坐地虎的生死,只会缚住自己的手脚。对手是连朱老头都要吃瘪的吕氏家族,一个不小心,十几名兄弟的性命就被放在刀刃上了。  卢景翻着白眼,脸色十二分的不爽。伏袭坐地虎的手下出事,肯定会惊动颖阳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程宗扬这边还算办成一件事,确认了当晚路过上汤的并非吕不疑,他却是一无所获。  「从初九开始,就没有人再见过赛卢。」  「哪里的消息?」  「道上的。」  以卢景的出身,在洛都肯定有他自己的关系。程宗扬不再询问,说道:「我路上已经想过,还要去找那些游女。」  卢景也是同样的意思,赛卢是扒手,又在上汤出现,与那些游民多半相识。至少存在这种可能性。  「那我们去上汤?」  「用不着。」卢景早有准备,「他们来洛都了。道上人说,刚有人出手了一批金银葬器。为首的是一个女子。有人认得,叫延香。」  「鼓瑟那个?」  「很可能。」  「她们在哪里落脚?」  「赌坊。」  「那我们还等什么?」  卢景道:「我要回寓所一趟。」  姓唐的肯定还会到寓所来,一方面是打听消息,一方面是交付应诺的金铢,更重要的是确认他们是否生出疑心,有没有远走高飞。卢景如果回避,接踵而来的也许就是颖阳侯派来的杀手。  乐津里的寓所此时肯定已经遍布眼线,程宗扬没跟着去凑热闹,带上了高智商和冯源两个,在相邻的治觞里找了处酒肆。  「城东的步广里有处宅子怪合适,」冯源道:「地方不大,但靠近城边,挺安静,出路也方便。就是价钱有点贵,要六百金铢。」  程宗扬一听便道:「挺便宜啊?先买下来!」  冯源干笑两声,「头儿,那个……老冯啰嗦两句,六百金铢不便宜了,折成铜铢要一百二十万,同样的宅子,在舞都十万钱就能买到。」  「你要这么算,」程宗扬道:「同样一处宅子,在舞都只能卖十万钱,在洛都能卖一百二十万--你选哪个?」  冯源眨了半天眼睛,「这咋算的……」  「买贵不买贱,师傅说得没错!」高智商道:「师傅,开矿的事我问了。」  程宗扬根本没顾得上这茬,都交给高智商去打理,闻言道:「怎么样?」  「我碰见一个管铁矿的小官,刚从山阳来。听他说,现在开矿好办的很,只要在官府签过文契,每年缴够多少铜料,你在矿上干什么,根本没人管。」  「你见的是铁官?」程宗扬来了兴趣,「我听说不少大商人都是靠冶铁发家的。」  「那是以前了。他说现在铁矿不赚钱。」高智商道:「官营的太多,汉国铁官就有四十九处,每年出的铁都用不完。如今市面上,一斤铁才二十铜铢。铜官只一处,在云水边上,邻近丹阳。只要首阳山的矿上能出铜,不愁卖不出去。」  「汉国铜价多少?」  「现在涨了点,一斤铜将近一百五十铜铢。」  这个价钱比晋国贵出一成多,程宗扬道:「用工呢?」  高智商道:「那个铁官说,他们是官营的,矿上用工有两种,一种是卒更,每丁每年要出一个月的徭役,派到矿上的有二百人,每月轮换。另一种是刑徒,只要管吃管住,别让跑了就行。」  程宗扬这才明白宁成为什么毫不迟疑,用刑徒开矿根本就是官府惯例,养着犯人白吃白住不干活才是怪事。  「开支的成本要多少?」  「便宜!」高智商道:「他们矿上有三百多刑徒,每个月只有吃食的花费,才一万多铜铢。」  「不能吧?」  在舞都时程宗扬问过市面上雇工的费用,每个月少则五百,多则千余。自己与宁成私下达成的协议,派到矿上的刑徒吃住以外每月给二百铜铢的工钱,已经够黑心了。可听山阳这个铁官的说法,他们矿上工钱一文没有,吃食每人每天才两枚铜铢--程宗扬都怀疑他们吃的是不是粮食。  「这都算多的了。卒更还便宜呢,连吃食的钱都不花,全是卒更自己带,最苦最累的活都让卒更去干。」  程宗扬听得纳闷,「怎么卒更还不如刑徒?」  高智商嘿嘿一笑,「人家就靠这个发财呢,要的就是让他们干不下去。」  「什么意思?」  「卒更是征调的平民,如果不去,就得掏钱,叫钱更。官府订的免役钱,一个人两千铜铢。二百人都掏钱,一个月就是四十万,比铁矿赚得还多!」高智商羡慕地说道:「那些铁官就靠这个富得流油,又省心又省事。」  真是各有各的门道,这种发财的伎俩,自己想都想不出来,「如果卒更都不来,工人够吗?」  「还有刑徒啊。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累死算完。」  程宗扬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居然在考虑囚犯的待遇。不过话回来,自己毕竟是私营的,出点工钱,官府和囚徒各得一半,大家皆大欢喜,算是内外保个平安。至于山阳的铁官这么搞,他很怀疑能不能干下去。  忽然耳畔传来一声鸣玉的轻响,一双雪白的小手托着木盘伸来,将一只酒壶放在几上。那手又白又嫩,宛如细瓷一样。  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客人要的酒烫好了。」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面前是一个娇俏的少女。她皮肤白得出奇,红唇犹如一朵小巧的玫瑰,双目凹陷,鼻梁高高的,一双碧蓝的美目灵动秀美,睫毛又弯又长,却是一个漂亮的胡姬。  洛都的酒肆都是席地而设,三人面前摆着尺许高的木几。那胡姬屈膝跪坐,把丝绳系着的滚烫酒壶放在几上,然后从木盘中取出饮酒的耳杯,用餐的碗盏、匕箸,一一摆好。  她穿着一袭粉色的长裾深衣,衣缘镶着宽大而鲜艳的朱红色滚边,外面罩着一件浅红的对襟襦衣,腰间垂着两条红罗连理丝带。那胡姬只有十五六岁,微微低着头,乌亮的长发挽成双鬟,耳上戴着一对莹润的明珠,露出雪白的玉颈。双眉修长,五官与汉国女子迥异,虽然是汉装服饰,却充满了塞外的风情。  胡姬摆好酒,又去厨下取菜,她穿的长裾绕身而系,勾勒出秀美的身材,裾尾一直拖到地面,走动时摇曳生姿,宛如一朵鲜花冉冉而行。  冯源朝高智商挤了挤眼睛,「这小妞怎么样?」  高智商满不在乎地说道:「还没张开的小丫头,本衙内没兴趣。」  冯源感叹道:「难怪是程头儿的徒弟呢,嫩的都看不入眼啊。」  「瞎说什么呢?」程宗扬不乐意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哥不喜欢嫩的?」  冯源嘀咕道:「我哪只眼睛都看见了啊。」  眼看着胡姬又捧着托盘出来,程宗扬斥道:「闭嘴!」  胡姬将一盘烩好的鲤鱼放到案上,然后收起木盘,嫣然一笑,「久等啦,请慢用。」她声音清丽,但吐字还有吃力,似乎咬着舌尖才能说出来。  程宗扬心里忽然一动,「你是魁朔部族的人吗?」  胡姬惊讶地张大美目,「你怎么知道呢?」  「我认识一个魁朔部族的老人,说话和你有点像。」  「真的吗?」胡姬惊喜地说道:「奴和阿爹在洛都住了好多年,还没遇到过故乡的亲人呢。」  「你阿爹呢?」  「阿爹去买粟米了,店里只有我一个人。」胡姬急切地说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冯源悄悄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程头儿,泡妞是有一套。  程宗扬正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车马声,有人喝道:「让开!让开!」  「哎呀!」胡姬连忙起身,「奴忘了收雨篷……」  「呯」的一声,门外的木架被人撞断,雨篷被整个掀到一边。胡姬生气地说道:「你们为什么要弄坏我的雨篷?」  一名豪奴道:「这篷子挡我们将军的车驾!」  「便是将军也不能随便打坏人家的东西!」  「嘿!这小胡女还挺厉害。我们将军可是羽林郎,天子亲卫!」  争吵间,一辆马车驶来,车上坐着一个俊秀的少年,他穿着锦服,戴着一顶弁冠,双臂张开,懒洋洋靠在车上,唇角带着一丝轻浮的笑意。  那豪奴抢先道:「这酒肆的篷子挡了将军的路。小的已经把它拆掉了。」  少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经意间看到店中的胡姬,眼睛顿时一亮。  「停!」  少年的慵懒一扫而空,他叫停马车,然后利落地跃下来,满面春风地说道:「怎么能乱拆人家的雨篷呢?赶紧放好!姑娘没有受惊吧?哈哈,这些小的不懂事,我回去就教训他们。」  胡姬白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少年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地跟着过去,笑嘻嘻道:「难道生气了?放心!我让他们赔你一顶新的!来人啊!去买顶新雨篷,要最好的!」  「不要。」胡姬道:「把雨篷放回去就好。我不要你的东西,请回吧。」  「说几句话而已嘛。」少年仰头看了看天,惊道:「好像又下雨了,我们进去说吧。」  「已经说完啦。不用进来啦。」  「哇!原来是酒肆!我正好想喝酒。」  「没有位置啦。」  「那不是还有个空位?哦,他们不用进来,就我自己。」  后面的豪奴小声道:「将军还等你回去呢。」  「误不了事!」少年喝斥一声,然后涎着脸跟着胡姬进了酒肆,「不错!不错!这地方挺好。」  胡姬臭着脸道:「你要什么?」  少年左右看了看,指着程宗扬的席面道:「跟他们一样。」  店内沿墙设着一道土台,上面安放着一排酒瓮。胡姬拿起覆瓮的碟子,用竹制的酒提打了一壶酒,浸入炉上烧的滚水中,然后将一条剖洗好的鲤鱼穿好,架在炉上烧炙,一边调制鱼羹。  胡姬对他不理不睬,那少年却一点都不见外,他一路跟着少女,伸着脖子看她打酒、烫酒、做菜,一边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气,「好香。」也不知道是说酒香还是人香。  冯源悄悄道:「衙内,这小子有点像你啊。」  「我在临安可比他气派多了。这种酒家女,信不信少爷我勾勾手指,就有狗腿子送过来?」高智商抄起筷子尝了一口,「这鱼不错!师傅,你来尝尝!」  「不怕挨打?」  「就吃口鱼,哈大叔真要打死我,我也认了。」  程宗扬看着他瘦得脱形的模样,心里有点不忍,这要让高俅看见,保不定怎么心如刀绞呢。  「姑娘贵姓?」少年热情地说道:「我姓冯,叫冯子都。是宫里的羽林……中郎将!姑娘的手好漂亮……」  胡姬提起丝绳闪到一边,少年的手险些伸到沸水里。  程宗扬拿着筷子,慢慢扭过头,这家伙是冯子都?霍子孟的家奴?  少年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坐到自己席上,坐下来他还不安分,斜着身俯在几上,一手托着腮,歪着脑袋打量着那个少女。  胡姬冷着脸奉上酒食,对他看也不看一眼。  忽然眼角闪过一道亮光,胡姬诧异地抬起头,只见一道隐约的光柱从庭中穿过,在壁上映出一个盘子大的光圈,上面还有着细致的花纹。  胡姬讶异地顺着光柱看去,只见冯子都手里拿着一只铜镜,镜面打磨得光泽闪耀,毫无瑕疵,那纹饰竟然是镌刻在镜背上的,反射时居然透过镜面,在光影中呈现出来。  冯子都拨弄着铜镜,炫耀地说道:「这是透光宝镜,一枚就价值百万!你瞧镜身,简直像纸一样薄。」  胡姬好奇地往镜中看了一眼,清晰的影像使她吃了一惊,「好亮……」  「宝镜配佳人!这枚宝镜,只有姑娘这样的美人儿才配用。」冯子都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把铜镜系在胡姬的红罗裾上,还打了个同心结。  胡姬回过神来,雪白的小脸立刻涨得通红,她扯了一下没扯下来,索性将罗裾撕开,把铜镜弃之于地。  「我不要你的东西!拿走!」  冯子都挑了挑眉毛道:「小美人儿,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我冯子都堂堂的羽林郎,霍大将军门下,天子亲卫,你一点面子都不给?」  胡姬怫然起身,才发现那几名豪奴也进了店里,像一群秃鹫一样把她堵在酒肆内,一个个目露凶光。  胡姬慢慢往后退去,冯子都把案几一推,傲慢地站起身。  胡姬忽然道:「我是有丈夫的!」说着往旁边一指,「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