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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剑第二十二章 神功无敌

fu44.pw2014-11-07 14:04:23绝品邪少

  第二十二章 神功无敌

  这五人很快就已到了范子云的面前,先前三个汉子看到代理帮主亲自赶来,
慌忙一齐躬身道:「小的见过帮主。」

  柯长泰脸色阴晴不定,哼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开?」

  范子云故作不识,望着柯长泰,拱拱手,问道:「要找小生的就是诸位么?」

  柯长泰一双深沉目光,只是盯住在范子云的脸上,深沉一笑,问道:「你就
叫樊鹏程?」

  范子云爽朗的道:「不错,正是小生。」

  柯长泰道:「阁下到庐州府是应考来的?」范子云故作诧异的道:「老哥对
小生好像打听得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呢?」

  柯长泰嘿然道:「你真是应考来的?」

  叶玲在旁插口道:「你说这话好不奇怪,我家公子不是赶考来的?那是做什
么来?」

  范子云低声道:「小玲,他是什么帮的帮主呢,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叶玲不服气的叫道:「公子,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派,最重信义,哪像他们
无事生非,拦着我们的路……」

  「哈哈。」柯长泰仰天发出一声大笑,说道:「樊公子既是读书人,求取功
名而来,一身功夫,却着实可观,你倒说说是哪一门派的门下?」

  范子云微笑道:「孔子门下,六艺并重,小生略会粗浅武功,那也不足为奇
,小生不属于哪一门哪一派。」

  柯长泰点头道:「很好,老夫意欲试你一招,你可敢接受吗?」

  执法长老宋仁民道:「帮主,此子既非范子云,那就放他们走吧。」

  柯长泰道:「宋兄焉知他不是经过易容而来,此子是不是范子云,本座试他
一招,立可分晓。」他和范子云动过手,自然识得范子云的武功路数,人可易容
,武功是丝毫无法掩饰的。

  宋仁民只好点头道:「帮主既然要试他一招,不可出手太重了。」

  柯长泰大笑道:「宋兄放心,本座不会取他性命的。」

  范子云微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怕帮主也未必取得小生性命。」

  传功长老王镇海听范子云口出狂言,不觉睁大眼睛,望了范子云一眼,嘿然
道:「公子爷真是初生之犊,帮主,还是兄弟来试他一招吧。」

  柯长泰微微摇头道:「不用,王兄看着就是了。」他深沉目光直逼范子云,
心中暗道:「细看此子眼神,颇有几分和范子云相似之处,只是此子气度似乎较
范子云沉稳多了。」

  他心念转动,右手已缓缓举了起来,喝道:「阁下小心了。」「了」字堪堪
出口,右掌已凌空拍出,使了一记「劈空掌」。他在这一掌上,含蕴了七成功力
,以他的修为,如果试出范子云真的接不下来,立可收回或减轻掌力,如果发觉
范子云武功甚高时,也可以把最后的三成力道加上去,这就所谓能发能收。

  范子云呢,他因柯长泰就是在金陵的金章令主,尤其此人为人阴险,听艾红
桃的口气,似乎是他故意安排的陷阱,企图陷害自己,因此对柯长泰早已有了极
大的戒心。此时看他施展「劈空掌」朝自己劈来,一道强猛的掌力宛如怒潮汹涌
,卷撞而来,暗劲似山,几乎令人窒息,势道之盛,少说也用上了七八成功力。

  范子云心中微生怒意,暗道:「好哇,你这一招明明是暗下杀手,此人果然
阴毒得很,要是我真是一个略会粗浅功夫的读书人,这一掌下来,纵然不死,岂
非也得身受重伤了吗?」此念一起,立时大声道:「帮主使出这一记劈空掌,那
是存心要取小生性命了。」

  宋仁民在旁眼看范子云毫无戒备,显然是不谙武功之人,心头一急,急忙叫
道:「帮主……」

  柯长泰沉笑道:「你再不接掌,恐怕来不及了。」说话之时,掌力已经逼撞
到范子云身前,只见他一袭青衫,已被掌风吹得猎猎飞舞,眼看他连人都快被掌
风吹刮起来。站在他边上的叶玲受到掌风波及,已然缓缓向后退开。

  范子云忽然回过头去,含笑道:「小玲,你用不着后退。」随着话声,左手
已从袖中缓慢的伸出。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伸出来的左手,捏着一个剑诀。

  柯长泰心中暗暗冷笑:「你这时要划出剑诀来封解,只怕已经晚了。」但就
在范子云左手剑诀缓慢向上竖起,势如怒潮般涌到他身前的劈空掌力,突然间,
好像遇到了一道防波堤,竟然无法再冲撞过去。

  叶玲听了范子云的话,果然不再后退,站定下来,本来她身上衣衫,也被狂
风吹得往后飞舞,但此刻身上压力大减,一点风也吹不到了。这一情形,最后发
觉的当然是发出掌力的降龙丐柯长泰了,他感到掌力受阻,心头不由得一怔,洪
笑一声:「很好。」

  右手向前一压,催动真气,藉着口中这声洪喝,把掌力加强到十二成。这一
来,那排空狂飚,陡然转盛;罡风激荡,带起了慑人的呼啸之声,像排山倒海般
直撞过去。他虽然只加强了五成力道,但方才只使了七成掌力,和十二成相比,
就相差甚远,威势较刚才猛恶何止倍蓰?

  所有场中之人,都为降龙丐这一记奇猛的掌势内力,生出凛骇之感。叶玲不
知范子云的武功,到底接得下接不下,也不禁神情凝重,微露紧张神色。范子云
左手剑诀上竖,似乎对柯长泰这重逾山岳的掌力,压顶而来,浑无所觉,只是缓
慢的把剑诀向天空划了个圈。他动作十分缓慢,是以所有的人,都看得十分清楚
,而且也暗暗疑惑,他剑诀这么向空划圈,看去毫不用力,能挡得住帮主这雷霆
万钧的一击么?

  但情势就随着范子云剑诀这一圈,就有了极大的改变。这是大家都可以感觉
得出来的,本来像怒潮汹涌,排山倒海撞过去的掌风,经这一圈之后,就像奔腾
澎湃的山洪,进入了一条狭仄的山谷,水势受到了束缚,风声和威势,登时减少
了许多。

  范子云左手剑诀在头顶缓慢打了个转,眼睛望着柯长泰,徐徐说道:「帮主
这一掌,小生大概已经算是接下了,现在原璧奉还,帮主请收回吧。」他说到最
后一个字,正好剑诀打完一圈,顺势朝柯长泰挥去。

  在他剑诀打圈之时,劈空掌力受到「风雷引神功」的约束,掌力、风势、暗
劲都好像减弱了许多,但这并非真的减弱,只是被迫着紧紧的收缩住了而已。范
子云左手这一挥出,本来被束缚住的掌力,突然间解除了束缚,就登时暴张开来
,化作了一股洪流。

  刹那之间,掌力如雷、风声如涛、暗劲如山,不仅恢复了先前的威势,而且
经过这一阵束缚,又转了这一圈,威力之强,更胜过先前甚多,一道强猛绝伦的
狂飚,几乎扩及四五尺方圆,朝柯长泰身前席卷过去。柯长泰作梦也没想到眼前
这位年纪极轻的读书相公,竟然会练成这等绝世神功,眼看自己发出去的一记劈
空掌,经对方一圈之后,原封不动,朝自己撞来。

  你究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掌力经对方带转,势道必然更强,自己平日纵然
能发能收,但此刻万万收不回来的,一时哪敢硬接,慌忙一提丹田之气,身子飘
空而起,横向一侧飞出去寻丈开外,才算让开了自己的一记掌风。站在他较近的
人,也同时纷纷纵身跃开不迭。

  柯长泰站定身子,一张老脸已胀得色如猪肝,冷然道:「樊相公果然神功盖
世,柯某不自量力,今日认栽,嘿嘿,丐帮栽在「少林」接引神功之下,那只能
说是丐帮无能了。」话声出口,一面回头道:「宋兄、王兄,咱们走。」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远远传来,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柯
老施主请留步。」只见大路上走来一个手持禅杖的灰衲老僧,这老僧身后,紧随
着两个一身青布僧衣,手持禅杖的僧人,缓步而来。

  柯长泰脚下一停,回过头去,其实他在避过掌风,飘身飞落之时,早已看到
远处的三个僧人,此时故作惊讶,略为抱拳,嘿然笑道:「兄弟还当是谁?原来
是慧善大师佛驾在此,想必是替贵寺高人打接应来的了,兄弟方才说过,敝帮折
在贵寺神功之下,只能怨丐帮无能,大师似乎用不着再解说了。」

  范子云听说来的乃是慧善大师,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不觉朝灰衲老僧看去。
这位名满江湖的少林高僧,看去不过五十出头,果然生得慈眉善目,身材高大,
像一尊降魔罗汉。慧善大师一手持着禅杖,缓步走近,朝柯长泰合掌一礼,然后
回头朝范子云含笑点了点头,才道:「柯老施主误会了,这位小施主并非少林门
下。」

  柯长泰嘿然道:「这么说,「接引神功」,并非少林七十二艺了?」

  慧善大师依然合掌道:「柯老施主这是误会,而且这位小施主使的,也并非
敝寺七十二艺中的「接引神功」。」

  柯长泰寒着脸,冷森的说道:「柯某不才,还没听说过武林之中,有和「接
引神功」同样威力的功夫,柯某说过,大师用不着解说。」

  叶玲忍不住愤然道:「柯帮主,我家公子并非少林门下,天下武功,异派同
源,各有专精,你柯帮主不识得公子所使手法,只怪你孤陋寡闻,何用一再扯上
少林寺,向这位老师傅喋喋不休,莫非你柯帮主自己不敌,想利用这位老师傅来
对付我家公子不成?」

  柯长泰本来就有挑拨之心,但给叶玲揭穿了,不由恼羞成怒,嗔喝道:「本
座何用扯上少林寺,你家公子既然练成此绝世奇技,丐帮改日当再向你家公子领
教。」

  范子云也听得忍不住了,朗笑一声道:「柯帮主,这是你我二人之事,扯不
上少林寺,最好也不用扯上丐帮,你若是认定小生使的是「接引神功」,小生可
以不使这门神功,各以武功分个胜负,只要柯帮主划下道来,小生自当奉陪。」

  柯长泰听说他可以不使「接引神功」,自是正中下怀,阴笑道:「很好,咱
们那就再分个高下,亦无不可。」

  范子云微微一笑道:「小生听说黄山大会,近在目前,柯帮主大概就是前去
黄山赴会的吧,小生也想赶去看个热闹,那就在黄山见吧。」

  柯长泰浓眉一动,点头道:「好,那就在黄山见了。」说罢,一挥手,率同
丐帮的人,转身而去。

  慧善大师合十道:「柯老施主好走,贫衲不送了。」他目送柯长泰等人行去
,才朝范子云合掌一礼,说道:「贫衲想请问小施主一句话,不知小施主认为是
否得当?」

  范子云慌忙还礼道:「大师好说,大师有何见教,但请明说。」

  慧善大师合掌道:「小施主成就颇高,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入门下?」

  范子云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此时不便奉告,今晚当面谒大师,再作
详谈。」说完,拱拱手道:「在下师门,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说出来了,大师也
未必会知道,在下告辞了。」

  慧善大师听得不觉一怔,目送这一主一仆,飘然行去,他身为少林罗汉堂住
持,久在扛湖,一时之间,也猜不透范子云究竟是何来历?心中暗暗诵了一声佛
号,忖道:「阿弥陀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位小施主真是我
行走了一辈子江湖,仅见的年轻高手了。」

  范子云、叶玲回转客店,进入房中,叶玲随手掩上了房门,娇嗔的道:「范
大哥,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对我呢?」

  范子云道:「你怎么突然问出这句话来了?」

  叶玲道:「人家不顾一切,跟着你走,但到现在为止,我连你的事情,还一
点都不知道。」

  范子云笑着问道:「你要知道什么呢?」

  叶玲撒娇的道:「只要有关你的事,我都要知道,你如果不肯说,那就算了。」

  范子云道:「好,我说,只是你要我从哪里说起呢?」

  叶玲道:「自然越详细越好了。」她偏头想了想,才道:「那就从你小时候
练武说起奸了。」

  范子云拗不过她,只得从自己小时候练武说起,只是他如今在江湖阅历渐深
,知道有许多话,是不能说的。因此他把师傅的名讳隐了起来,只说传自己武功
的师傅,没告诉自己姓名,自己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另外紫玉虽是夏家堡的
一名使女,但她身份极为隐秘,可能是哪一门派派去潜伏在夏家堡的人,他也不
能泄露了她的身份。

  还有百花帮的艾红桃,极可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子,在扫花山庄地下室中
,那一段时间,中了花双双媚药,乱性之事,自然也不好说了。再说传自己「风
雷引神功」的游老人家,他一再交代不准自己说出传艺之事,也不能对人泄漏。
因此他把自己的经过,心头略为整理,把不能说的一一删去,才粗枝大叶的和叶
玲说了一遍。

  一直说到在扫花山庄,自己身负重伤,被一位姓游的老人家救出,在一间破
庙养几天伤,打算赶去黄山,在三十里铺遇上叶玲为止。叶玲听得柳眉一扬,哼
道:「我早知道你是个风流公子,夏玉容小姐对你芳心默许,原来你还有一位万
姑娘、艾姑娘,这么多的姑娘倾心着你,看你以后怎么办啊。」

  范子云看她粉脸红红的,笑得十分勉强,分明是多了心,不觉笑道:「你又
多心了,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总会认识许多男的、许多女的,给你这么一说,
我好像变成了花花公子了?」

  叶玲撇撇嘴道:「难道你不是?」

  范子云双手一摊,笑道:「你一定要说我是,我也没有办法的事。」

  叶玲扭了下腰,忽然拍起头,幽幽的问道:「范大哥,我要问你一句话,你
……你要……真心的回答我……」

  范子云心头暗暗一跳,含笑问道:「你要问什么呢?」

  叶玲粉脸飞红,缓缓的垂下头去,说道:「你认识这许多姑娘,以后……以
后……会不会把我忘记呢?」她这句话,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的。

  范子云伸手拉起她的纤手,含笑道:「那怎么会呢?」

  叶玲低低的道:「我只希望你永远戴着面具,永远是樊鹏程,我也永远当你
的书僮小玲就好了。」

  范子云道:「我这次前去黄山,就是要以樊鹏程的身份去了。」

  叶玲欣喜的道:「这样就好,我扮了书僮,只要稍加化装,副总管也认不出
我来了。」

  范子云问道:「你不回夏家堡去了。」

  叶玲坚决的摇摇头道:「不回去了,我不是要扮你的书僮么?」

  范子云沉吟道:「这……」只听房门上有人轻轻弹了两下,接着响起店伙的
声音隔着房门问道:「公子爷,可要小的关照厨下替你老准备酒菜么?」

  范子云看看时光,差不多已是傍晚光景,忙道:「不用了,我和朋友约好,
还要出去。」说罢,站起身道:「我们该走了。」

  叶玲道:「时光还早呢,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范子云道:「宁可早点去,别耽误了大事。」

  两人匆匆离开客店,赶到报国寺,天色已微见苍茫。此时正因接近天黑,早
已没有香客,寺前一片清冷,两人白天来过,早就记清了方向,这就悄悄绕到报
国寺后进,越墙而入,这里正好是方丈住的院子,后面还有假山修竹。

  两人刚刚落到地上,就听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道:「小施主来了么,老衲
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范子云听出是方丈德清大师的声音,急忙抬头看去,果然德清大师手持念珠
,缓步从假山后走出,这就急忙迎了上去,说道:「有劳大师傅久候了,不知老
师傅可曾和慧善大师说过什么话吗?」

  德清大师含笑道:「老衲把师叔迎入禅房,就到此来接应小施主,并未和他
说过什么?」原来德清大师虽已七十开外,但论辈份,还是慧善大师的师侄。

  范子云道:「宝刹此刻大概快要用膳了,慧善大师用膳之时,自该由老师傅
陪的了。」

  德清大师点头道:「正是如此。」

  范子云道:「那么就请大师傅在用膳之时,暗中告诉慧善大师,此次黄山大
会,有极大的阴谋,今晚可能有人图谋慧善大师,用过素斋之后,请他不要喝茶。
老师傅只要告诉他到时候请听姓范的小施主以「传音入密」说的话行事,必可擒
住奸细,另外也请老师傅在陪同慧善大师用过素斋之后,密调宝刹武功较高的师
傅,暗中在附近埋伏,以妨奸人逃走。」

  德清大师点了点头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他还疑惑的看了范子云一眼
,又道:「老衲启当遵办。」

  范子云道:「老师傅到时自知。」

  德清大师道:「小施主那就请随老衲来。」他引着范子云、叶玲二人,迅速
越过一片草原,折入一条走廊,走到一间禅房门口推门而入,低声道:「前面就
是师叔住的禅房子,这里有一道小门可通,二位施主就在此委屈些时候了。」

  范子云、叶玲二人跟着走入,但觉这间禅房十分逼仄,也极幽暗。范子云点
点头道:「不妨事,老师傅有事那就请吧。」德清大师合掌一礼,回身退出,随
手关上了房门。

  叶玲悄悄的道:「老和尚会不会不相信我们,故意把我们关在这里?」

  范子云道:「不会的,我就是怕他起疑,所以要他调集寺中高手,在暗中埋
伏,这样他自可放心了。」

  这间禅房,和前面的禅房,只有一门之隔,而且板壁之间,还有许多裂缝,
此时前面房中,已经点起烛火,只要凑着眼睛,可以看清前面房中的动静。」

  范子云心中暗道:「德清大师把自己二人,安置在这里,果然设想周到。」
心中想着,就凑近壁缝,往外看去,外面一间禅房,地方相当宽敞,前面窗下,
放着两把紫坛雕花椅几,中间是一张小圆桌,桌上放一个古铜小鼎,鼎中冒起一
缕枭枭轻烟,隐约还可以闻到檀香之气。

  北首是一张禅榻,榻上盘坐着一个灰衲老僧,从板壁缝中看去,只能看到背
影,正是少林罗汉堂住持慧善大师。这时但听一阵悠扬的钟声,传了过来。范子
云心中暗道:「这钟声敢情是寺中用晚膳了。」

  过没多久,只听阶前响起德清大师的声音说道:「师叔,弟子德清告进。」

  慧善大师抬头道:「是德清么,进来。」

  德清大师双手合十,缓步走入,朝上首行了一礼,神色恭敬的道:「启禀师
叔,素斋已备,弟子特来请师叔前去方丈室用斋。」

  慧善大师含笑道:「我只是路过此地,叫你不用费神,和大家随便吃就好了。」

  德清大师恭敬的道:「师叔难得到庐州来,弟子忝主报国寺,总得稍尽心意。」

  「好吧。」慧善大师徐徐站起,跨下禅榻。

  德清大师合掌当胸,躬身道:「师叔请。」慧善大师举步走出,德清大师跟
随他身后,走出禅房。

  叶玲低低的道:「范大哥,人家用斋去了,我们还空着肚子顿。」

  叶玲道:「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范子云忽然低嘘一声道:「有人来了。」

  叶玲问道:「是不是无尘?」说话之时,果见有人推门而入,原来进来的是
方丈室的小沙弥。

  他走到中间圆桌旁,伸手揭开古铜香炉盖子,看了一眼,然后添了几根檀香
,又洒上了一把檀香末,用铜杵轻轻拨弄了一阵,才覆上炉盖,又走到禅榻前面
的一张小几上,收过茶盏,方始退出,随手关上了房门。经他在炉中添加了檀香
,枭枭青烟,就比方才浓了,满室都是檀香香味,连后面小禅房中,都可以闻到
浓重的香气。

  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德清大师才,陪同师叔慧善大师回转禅房。小
沙弥新沏了一盏茶,送到几上,便行退去。德清大师却在下首椅上坐下,陪着慧
善大师闲话家常,也把报国寺的情形,向师叔作了一个简略的报告。

  躲在后面的范子云、叶玲二人看得暗暗焦急,这老和尚怎么絮絮不休,还不
走呢?现在该是无尘行动的时候了。德清大师和师叔交谈了足有一刻工夫之久,
才站起身,恭敬的合掌一礼,说道:「师叔一路劳顿,早些休息吧,弟子告退了。」
说完,又行了一礼,返身退出。

  两人躲在黝黑的小房间中,等侯着人,时间就好像过得特别慢。他们计算无
尘应该来了,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无尘的影子。叶玲凑着范子云的耳朵,悄悄
说道:「他怎么还不来呢?」

  范子云想起方才送茶进来的是方丈室的小沙弥,不禁皱皱眉,也凑着叶玲的
耳朵说道:「方才方丈大师派小沙弥来伺候,无尘如何混得进来呢。」

  叶玲道:「那怎么办?」

  范子云道:「他如果找不到机会,一时混不进来,那就要等到更深人静,才
会冒险进来了。」

  叶玲轻「唉」一声道:「无尘为人机警,若是被他发现这里有了准备,他就
不会在这里下手了。」

  范子云怔道:「不在这里下手,那到哪里下手去?」

  叶玲道:「今晚不成,那就等到明晚了。」

  范子云轻轻扯了她一下,说道:「外面有人来了。」

  叶玲道:「那一定是他了。」

  「不。」范子云道:「那可能是德清大师派来的入,听脚步声,大约有八九
个人呢。」

  「真是糟糕。」叶玲低低的道:「我说过这事情你告诉了他,准会弄砸,他
派了这许多人来,无异告诉无尘,这里有了戒准,这一来,无尘还会来么?」就
在此时,突听檀房门被呀然推开,方丈德清大师缓步走了进来。

  慧善大师双目一睁,问道:「德清,你此时前来,莫非有什么事情吗?」

  德清大师合十道:「回师叔,弟子正有一事,来向师叔请示的。」他虽是合
十当胸,但神色已不似晚膳前那么恭敬了。

  「哦。」慧善大师口中低哦一声,点头道:「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弟子就直说了。」德清依然双手合十,目光直注慧善大师,缓缓说道:「
弟子想请问师叔一声,不知师叔的度牒,可曾带在身边?」

  慧善大师蔼然一笑,问道:「你无故怎会问起我度牒来了?」

  德清大师嘿然道:「师叔度牒不在身边,若是有人假冒师叔,又该如何才能
分得出真伪来呢?」

  「有人假冒老衲?」慧善大师微微一笑道:「那怎么会呢?假冒老衲,有此
必要么?」

  德清大师脸色渐寒,冷然道:「如果确有江湖不肖之徒,假冒了师叔?」

  慧善大师究是久走江湖之人,神色微怔,立即目光逼注德清大师,问道:「
德清,你说此话,必然已有所闻,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不错。」德清大师凛然道:「有人假冒师叔之事,业经查明,果然确有其
事。」

  慧善大师道:「此人假冒老衲,究竟目的何在?」

  范子云听得一怔,忖道:「德清大师难道没告诉他么?」

  德清大师冷笑一声道:「目的何在,正是贫衲目前要追究之事,大概很快就
可以揭晓了。」

  叶玲凑着范子云耳朵,低低的道:「这老和尚口气不对了呢。」她果然心细
如发,德清大师方才还自称「弟子」,现在变成「贫衲」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你既已查明,此事真相如何?」

  德清大师脸上微现诡异,笑说道:「门外正有一人,想见见师叔,你心中如
有疑窦,不妨当面问问他,就会明白了。」

  叶玲低声道:「他说的会是谁呢?」范子云道:「快别作声。」

  只听慧善大师合掌道:「此人是谁,你快去请他进来。」

  德清大师也不答话,转身走到门口,合十躬身道:「师叔请进。」

  「师叔?」德清大师的师叔,在少林寺中,不是一院住持,也是长老身份,
不知少林寺又来了哪一位高僧?范子云、叶玲凑着眼睛,往门外投去。慧善大师
也暗暗觉得惊疑,两道目光,忍不住朝外看去。

  「阿弥陀佛。」门外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接着缓步走进一个身穿灰衣僧衲
的老僧来。

  这老僧看年龄不过五十出头,生得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光,无论声音、面
貌、举止、衣着、都和慧善大师一般无二。慧善大师和来人这一对面,就像在镜
子中看到了自己。这下不但慧善大师蓦然一惊,就是范子云、叶玲二人,也同样
觉得大出意外。

  叶玲急忙转过脸去,附着范子云耳朵,说道:「你看得出来么,到底谁是真
的呢?」

  范子云微微摇头,低声道:「很难看得出来,看来这是无尘玩的花样了,目
前真假难分,事情棘手得很。」

  两个慧善大师对了面,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先前的慧善大师口中低喧一声
佛号,徐徐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假冒贫衲,并
无多大用处,这位师兄究竟意欲何为?」他说得很镇定,也很有风度。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手一直当胸合十,也徐徐说道:「师兄假冒贫衲,贫衲正
想请问师兄,此举所为何来?」德清大师引见了二位慧善大师,就退后一步,脸
露冷笑,看着二人,一语不发,好像这一真一假的双包案,就让二人自己去解决
了。

  「善哉、善哉。」先前的慧善大师仰首向天,连说了两句「善哉」,突然目
中精芒暴射,沉声道:「身为佛门弟子,首戒为妄,你假冒贫衲,必有图谋,贫
衲忝主少林罗汉堂,职司就是为佛门护法,为江湖除魔,贫衲奉劝师兄及早回头
,不可自误,速即取下面具,你去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凛然而立,目光凝注着先前的慧善大师,微哂道:「看来师
兄此举,果然是有计划的行动了,但贫衲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十年之久,何种阵仗
没有见识过,冒名顶替之事,也并不足为奇,只不知师兄有没有足以假冒贫衲的
本领?」

  先前的慧善大师听得不期一怔,沉声道:「听师兄的口气,似乎要和贫衲动
手过招了?」

  后来的慧善大师阴沉一笑道:「出家人练武,志在强身,贫僧数十年来,也
从未好勇斗狠,但江湖上人有时为了某一件事,到了无法解决之时,也只好诉之
武功,师兄假冒贫衲,贫衲正待考究师兄,对少林武艺,是否也能假冒得的?」

  叶玲附着范子云耳朵,说道:「他是无尘。」

  范子云道:「你如何会知道的?」

  叶玲道:「他口气比较阴森,但却竭力说得和缓,初听起来,不易分辨得出
,但刚才那声笑,我就听出来了。」

  只听先前的慧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好吧,师兄既然要和贫衲过招,贫
衲那就接你三招,我佛慈悲,但愿你及时醒悟,贫衲不为已甚,你自己量力施为
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洪笑道:「你要贫衲动手么?」

  先前的慧善大师依然和缓的道:「贫衲说过接你三招,师兄只管先出手好了。」

  叶玲心中大惑不解,低声道:「无尘武功虽然不弱,但决非慧善大师的对手
,他此举莫非有什么阴谋?」

  范子云道:「有方丈德清大师在旁,谅他也不敢在此时使用化血针的了。」

  只听后来的慧善大师突然阴笑一声道:「那你就小心了。」缓缓吸了口气,
右手随着举起,呼的一掌凌空拍出。他两人相距不过数尺,这一记劈空掌,举手
作势之时,虽然缓慢,但等到一掌拍出,却势若雷霆,十分迅速。

  先前的慧善大师在对方举掌之际,也缓缓吸了口气,但他这一吸气,陡然间
,脸色为之大变,这原是迅雷惊霆般事,但听「砰」然一声,掌力击中先前的慧
善大师的胸口,他闷哼一声,一个人踉跄后退了五六步,一跤跌坐在地,嘴角中
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右手抚胸,睁大了双目,颤声道:「你们……」

  后来的慧善大师呵呵大笑道:「你连贫衲一掌都接不下来,还敢来假冒贫衲
,岂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么?」话声一落,立即转脸朝德清大师吩咐道:「德清,
此人假冒本座,你叫人把他带下去。」

  德清大师躬身道:「弟子恭领师叔法旨。」直起身,喝道:「来人哪。」他
这一喝,立即从门外闪进四个腰佩戒刀的青衣僧人,一齐躬身道:「弟子在。」

  德清大师一指委顿在地的先前的慧善大师,吩咐道:「此人假冒师叔,你们
把他带下去。」四个青衣僧人应了声「是」,迅速一拥而上,两个人左右挟持。
先前的慧善大师双臂,从地上拖了起来。

  先前的慧善大师看去中了这一掌,已然伤得极重,他目注德清大师,喘息着
说道:「你们……好毒……的……奸计……」

  叶玲看得悚然动容,低声道:「范大哥,看来这里的方丈,竞和无尘是同谋
的,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略为沉吟,说道:「走,我们出去,你的身份
,是老子山夫人门下,我是银章使者,我们可以相机行事。」

  叶玲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范子云喝了声:「老师傅且慢。」一手推启木门,两人举步从门中走出。

  德清大师看到二人,面露欢容,迎了上来,合十道:「多蒙小施主示警,果
然擒住了假冒师叔的贼党,老衲铭感无既。」一面转身朝后来的慧善大师合十恭
躬道:「启禀师叔,这位就是奉华山商掌门人之命。赶来报讯的范小施主,若非
小施主适时示警,今晚就未必能识破贼党奸计,师叔也许已为贼人所乘。」

  他居然说得一派冠冕堂皇之词,好像真的已把假冒之人拿下了。范子云心中
暗暗凛惕,忖道:「这老和尚口是心非,好生奸诈。」

  后来的慧善大师经德清大师一说,面露笑容,蔼然笑道:「阿弥陀佛,假冒
贫僧事小,但贼人假冒了贫僧,对敝寺对整个武林,可能因此而发生事故,贫僧
的罪孽那就大了。商掌门人洞察先机,小施主及时赶来,总算除了一件祸乱,尤
其黄山大会在即,贼党破坏各大门派团结,小施主防患于未然,真是功德无量,
阿弥陀佛。」

  叶玲接口道:「大师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尘一,才是大功一件呢。」

  后来的慧善大师神色微怔,合十问道:「小施主何人?」

  叶玲道:「我是老子山门下叶玲。」

  后来的慧善大师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叶姑娘,贫僧失敬了。」直起身,看
了叶玲一眼,陪笑问道:「只不知叶姑娘可有信物?」

  叶玲从怀中取出一柄古铜圆牌,摊在掌心,说道:「十二星辰第五人,大师
现在相信了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眉微拢,沉吟道:「贫道如果记忆不错,叶姑娘好像出示
过一枚银章,不知可有此事?」

  叶玲心中暗道:「他果然是无尘了。」回头朝范子云使了一个眼色,说道:
「范公子,大师要看看你的银章呢。」

  范子云依言从身边取出银章,也摊在掌心,递了过去,说道:「大师请看。」

  后来的慧善大师点点头道:「果然不错。」

  德清大师站在边上,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忽然喝道:「来人哪。」门外答应
一声,又涌进四名腰佩戒刀的青衣道人,一齐躬身道:「方丈有何吩咐?」

  德清大师一指范子云、叶玲二人,沉喝道:「把这二人拿下。」四名青衣僧
人答应一声,举步朝两人逼近。这下变化,当真出人意外。

  范子云不由一怔,口中喝了声道:「站住。」一面转脸德清大师道:「老师
傅这是做什么?」

  德清大师大笑一声道:「如今证明二位乃是贼人一党,小施主无话可说了吧?」

  范子云惊骇道:「你……」

  后来的慧善大师目光阴鸷,沉喝道:「你们还不动手?」四名青衣僧人两个
奔向范子云,两个奔向叶玲。

  叶玲柳眉一挑,叱道:「无尘,你敢如此狂妄?」「锵」的一声掣剑在手,
横胸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德清大师淡淡一笑道:「女施主不用发横,此室炉中点的是西域「毒龙涎香」
,武功再高的人,只要闻一丝,就会功力全失,你们已经闻了一顿饭的工夫,如
何还能顽抗?」

  范子云怒声道:「你们原来早已安排好了毒计?」

  后来的慧善大师阴森一笑道:「姓范的小子,姓叶的丫头,你们叛离夏家堡
,贫僧也不为难你们,只是把你们送回夏家堡,听凭庄主和夫人发落。」

  范子云眼看两个青衣僧入朝自己逼近过来,他心中还有些不大相信,大喝一
声,挥手一掌,横扫出去,他这一挥手之间,便已察觉不对,全身果然有着懒散
、疲软的感觉,连一点力道也用不上来,这一掌等于没发,就是击中对方,也伤
不了人,心中暗暗叫了声:「完了。」

  两个青衣僧人一左一右走到范子云身边,正待伸手把他挟住,就在此时,范
子云一个人突然凭空飞起,「呼」的一声,飞了出去。两个青衣僧人方自一呆?
德清大师大喝一声道:「快追。」

  后来的慧善大师早已双足一点,追踪飞掠而出,两个青衣僧人更不怠慢,立
刻同时掣出单刀,跟着慧善大师身后追出。这一变故,更出人意外。不仅德清大
师和后来的慧善大师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毒龙涎香」出于西域,闻了这种香气
的人,就会真气涣散,武功全失,和普通人一样,他们自然弄不清范子云明明功
力已失,何以还会凭空飞了出去?

  老实说,这一点,连范子云自己也是想不到之事,他眼看自己功力全失,两
个青衣僧人一左一右逼近之际,突觉衣领一紧,一个人就像鱼儿上了钓钩一般,
凌空朝门外飞了出去。这并不是他自己飞掠出来的,而是后颈衣领上有一根极细
的钓丝,把他拉出来的,到了门外,就直线上升,一下升到了屋脊之上。